性子耿直、曾经得罪过司马懿五弟司马通的杜恕虽然与司马家关系僵硬,但杜恕也本不喜欢骄逸的大将军曹爽。
但偏偏弟弟杜宽杜务叔却偏偏是曹爽麾下的门生。
去年的时候,才四十二岁、正当壮年的杜宽受曹爽之命,前去分割河东郡,就在他大刀阔斧厉行改制之时,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染上了恶疾。
杜恕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这个清静玄虚、敏而好古、笃志博学,寄托着全家人希望的兄弟,临终之前那满是不甘和遗憾的眼神。
那眼神简直令杜恕的心都碎了。
兄弟三人之中,杜恕认为最没有出息的就是自己。自己不仅性子直、脾气倔,才学更是不如二弟杜理、三弟杜宽。
二弟年少成名,有精察机要之能,但却在二十多年前英年早逝!那一年,二弟才不过二十一岁而已。
三弟好学且胸怀大志,本是宗族之望,可如今却也溘然长逝。
兄弟三人,终究只留下了杜恕孤零零一个人。
去岁之冬,二弟杜宽临终之际,含泪抓着兄长杜恕的手,再次竭尽全力的诉说着自己的志向:
“人谁无死,弟本不惧,奈何壮志未酬,弟不能......亲眼看到变法成功的那一天了......”
爱护兄弟的杜恕当时早已泣不成声,在那一刻,就算兄弟叫他上九天而寻一羽,他也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
就这样,杜恕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尽力完成弟弟的遗愿——助力完成变法改制!
就在此刻,一名英气勃勃、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来到了正堂之上,他见杜恕神思哀伤,于是出言安慰道:
“父亲,可是又想起了二叔、三叔?忧思伤人,还请父亲节哀。父亲此番北上,路途遥远,且幽州寒苦,孩儿特意准备了些冬衣,已经放到了父亲的车驾上。”
原来这青年正是杜恕的嫡子,文武双全的杜预杜元凯。
杜恕见儿子进堂,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虽然杜恕一直告诫诸子不得结党,但他早就知道,自家儿子和司马昭走得很近。
杜恕虽然耿直,可是并不糊涂,对儿子结交司马家的事,他自然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家儿子才能非凡,将来无论是追随哪个家族,都必定会是栋梁之才。这也是杜恕敢支持大将军曹爽变法的原因所在。
只要不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那家族就不会彻底覆灭。
“预儿,明日父亲就要赴任幽州了,家中事务,你务必好生打理。明日父亲要和几位好友在长亭话别,你记得准备些果肉菜蔬酒水。”
“是,父亲,孩儿记下了。”
这一夜,杜恕莫名其妙有些心悸,一向睡眠很好的他居然失眠了。杜恕莫名其妙的开始回想起了他这半辈子的许多事情。
自从他当年出京担任弘农太守以来,他就已经是出了名的耿直刚正。
那几年,杜恕劝课农桑、整肃吏治,将弘农郡治理的井井有条,但他同时也因为自己的耿直而得罪了不少的人。
即便如此,但当地的百姓却对杜恕十分留恋,这更让杜恕下定了绝不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决心。
几年后,他转任赵国国相,却被一帮宵小之徒气的大病一场,盛怒之下的杜恕确实被气出了病,因此他干脆告病辞官,归家休养了两年。
后来,杜恕病体痊愈,再次起家担任了河东太守,而大将军曹爽的改制也恰好在此时推行了开来,就在杜恕兄弟大力推行着分割大郡的政策时,司马懿却力主安排自己再次回到了朝廷,担任了御史中丞一职。
多年过去,杜恕依旧还是那副坏脾气,这也让杜恕在朝中的人缘变得非常差。
一言以蔽之,杜恕在朝内,不得当世之和。
此次大将军曹爽安排杜恕外任幽州的原因之一,也正是因为弹劾打压杜恕的要员过多,他实在是不好处理。
杜恕的思绪纷纷扰扰,直到凌晨子时时分,这才终于缓缓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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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孩儿思忖一夜,总觉得此番您出任幽州刺史危险重重,虽然父亲兼任建威将军,护乌丸校尉,有使持节的大权,但那程喜程申伯,父亲实在是不可不防啊!”
杜预的精神头此刻看起来并不是太好,看来他昨晚也并没有睡好。
杜恕虽然性情刚正,在外得罪了不少人,但对儿子杜预却十分的关心,他柔声道:
“你有颈疾,药郎吩咐你要按时休息,怎么又不遵医嘱了?”
杜预听了父亲的关心,心中一阵感动,他继续劝道:
“父亲,孩儿小可之疾,不必挂怀,倒是父亲您......”
杜恕闻言,直接开口打断了杜预的话:
“预儿不必担心,为父自有应对。”
杜恕上了车驾,不多时来到了洛阳大夏门外的长亭。
即将赴任东郡太守的好友荀俣,以及好友侍中李丰、尚书袁侃三人早就在长亭之中等候了。
几人命扈从取出携带的蔬果酒肉,列席而坐。他们心中都明白,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再相逢,几人一边叙旧,一边谈论当今大势,一边满樽而饮,不知不觉都已经有些微醺了。
杜恕此刻微醉,面色微红,他举着一樽酒,来到了李丰席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