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隆回头看时,发现原来是陛下面前的宠臣,散骑常侍、中书监刘放,高堂隆并未气恼,而是心平气和的问道:
“中书监大人有何看法,不妨直言。”
“窃以为,那夏侯泰初虽然出身将门、也颇具才名,然其终究不过一弱冠公子,既无统兵之才,也无实战经验,今突然以武备废弛之五百羽林,长蹈北境、崭露头角,臣实在是非常怀疑,这份功劳,只不过是有心与夏侯氏结交的秦将军,有意替他虚报的,还望陛下明察。”
那刘放这句话一出口,席间众人瞬间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原本大家是在讨论羽林营是否应该犒赏的问题,可是那刘放话锋一转,就连本来功劳卓著的秦朗也说成了徇私结党、虚报功劳、拉拢朝臣之辈,众人一时都噤若寒蝉,不敢胡言,生怕一不小心热祸上身。
这洛阳,虽看似一派雍容华贵、笙歌太平,但其间究竟有多少汹涌的暗流、又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利益冲突?
许多人并不知道,他们也也不想、不敢去知道。
席间的曹羲,以及皇帝身畔的长平侯曹肇,听了那刘放如此一番话,都不禁怒气突生。就连一直谨慎无言的邵陵侯曹爽,此刻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虽然有很少人察觉,但长时间待在宫禁之中的曹肇、曹爽,以及已在大哥曹爽麾下任职数年的曹羲,早就隐隐发觉,那刘放、孙资二人,明面儿上一心只为陛下排忧解难,出言建策,可实际上早就与朝中某些大臣互相交通,有着某种暧昧的关系了。
至于与他们在同一条船上的大臣,有可能是舞阳侯大将军司马懿一党,又似乎是中护军蒋济之流。
这些虽无明确证据,但曹爽、曹肇等人可以肯定的是,那刘放、孙资二人,为了政治上的利益,早就已经将曹肇、秦朗等陛下所信任的宗室子弟、以及外戚重臣看作是仇敌了。
而方才刘放所言,更是一石三鸟,不但想要将秦朗、夏侯玄等人北平鲜卑的功劳抹杀,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的给高堂隆、曹羲、夏侯玄、以及秦朗三人扣上了一个相互结党的帽子,他们这几人,或是执掌宫中禁卫、或是身为天子耳目臂膀,一旦结党,自然对陛下是一个不小的威胁,所以刘放这一招,不得不说的确是又阴损又有效。
“启禀陛下。”
曹肇明白,那曹爽虽与陛下交情匪浅,但一向谨慎而又明哲保身,此刻是绝对不会站出来为秦朗、夏侯玄开口的,而曹羲那小子虽然坦坦荡荡,无所畏惧,但终究太过天真,很容易就会落入刘放等人的圈套,所以此时,唯有自己开口,才可以让陛下消除对秦朗等人的猜疑,他继续开口说道:
“臣以为,羽林营的功劳,绝对不假,而骁骑将军与骁骑营的功劳,更不会假。”
曹肇见皇帝并没有显露出不满的情绪,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陛下,您还记得,数月前,您与微臣一道前去视察羽林营的事情吗,相信陛下看得出来,羽林营虽然曾经一度军心涣散、军备废弛,但经过昌陵侯的训练,那羽林营已然算是焕然一新,可堪一战了,因此,方才刘放大人所言‘羽林营战力不足、泰初无领兵之才’的话,纯属是臆测与诛心之言!”
曹叡也觉得曹肇所言颇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他心中原本升起的一丝隐隐约约的猜忌,此刻也顿时消散了。
“还有,陛下也应该清楚,秦朗将军虽然平日里喜好结交朋友,但却一向不会有结党营私之念,再说了,昌陵侯职位不过一小小五品羽林监,费力拉拢他对秦朗将军又有什么好处可言呢?再者,夏侯泰初的脾气,陛下也是知道的,他一向孤傲,甚至三番四次不愿向陛下开口乞怜,又怎么会接受这虚报的军功呢?因此,微臣以为,羽林营与骁骑营的功劳,都是实打实的,不会有半分虚假,还望陛下明断。”
曹肇句句掷地有声,席间众人无不心服,只见那中书监刘放朝着曹肇投来的目光中,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之色。
曹叡略一沉吟,点头笑道:
“此番前往北境的战士,人人俱功不可没,来人,传朕口谕,为北境战士多填一千余件棉袄、以及醇酒、羊腿各二百余,以示嘉奖犒慰。”
“陛下圣明!”席上众臣均跪伏于地,曹羲也长长的舒了口气,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曹肇。
“报――”
正在此时,一名使者手中捧着一只锦盒,来到了曹叡面前。
“启禀陛下,这是骁骑将军秦朗从北境呈来的奏表。”
曹叡闻言,心中一紧,心想:莫非北境军事又有了什么变故!
思虑及此,他立即命人取过了锦盒,拿出了那份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