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结束。</p>
“雨之妃”再次消失了。如融化在水中的颜料那般，神秘的女人在转眼之间便消弭在了雨中。</p>
村人们返回首领的府邸，也把格雷重新押了回去。</p>
复活的首领也一起回到了门厅。格雷注意到，一旦离开雨水进入建筑物内，一感受到来自壁炉的干燥热浪，首领脖子上的血线似乎就变得明显了起来。</p>
也许确实存在某种连续，首领这次无视了之前他一直坐着的温暖干燥的壁炉前的座位，而是径直走向了大厅最深处那道被雨倾注的天井。</p>
他毫不犹豫地走入雨形成的瀑布之下，走入齐膝深的水池，在水中坐下，让腰部以下完全浸没在雨水中。</p>
首领的这番举动，又引来了身后村人们一阵不明意味的欢呼。</p>
格雷却有些明白了。</p>
他分明看见，首领脖子上的伤口在淋到雨的瞬间便在变浅。而在他坐入雨水的池中之后，更是转眼间就不见了——仿佛是被头顶的雨瀑冲刷走了。</p>
……所以，这就是“雨民”的意思吗？格雷若有所思。</p>
村人们再次押着格雷来到了客厅另一侧的天井前，最后命令他停在了首领面前不远处淋不到雨的地方。</p>
首领在雨瀑中盯着他，眼神愈加阴沉。</p>
“这下，你真的看到了，那么你就不能——”他最后开口道。</p>
格雷感觉到身后的刀刃似乎贴了上来。</p>
他回忆了下刚才所见到的事情，飞速决定改变原来的计划，然后瞬间伏了下去——角度不是对着似乎有意坐在池中边缘的首领，而更像是对准水池中央，对准由于雨落下而溅起的一枚枚水花。</p>
“我确实不是来做生意的。”他埋首在地上，说道，“老乔是我杀的。一些风声让我找到了他。然后我又从他嘴里挖出来了关于村子的具体的事情。”</p>
对他的意外坦白，首领一愣，背后的刀刃也一愣。</p>
格雷开始逐渐放开演力了。</p>
“……十多年了，我一直在找真正的神迹。最后，我找到了老乔，又通过老乔找到了这里。”他抬起头来，无视着周围的兵刃，将眼神失去聚焦但表情却激动到无法自控的脸展现给首领看，“今天我真的看到了！”</p>
“杀了我吧！”他装作激动地突然高喊道，“早晨见到真正的神恩，到了晚上就死也心满意足了！就在此刻杀了我，把我献给雨之主宰者吧！”</p>
首领被镇住了。</p>
他表情怪异地盯着格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p>
格雷直起身子来，没用语言回应，而是从腰间的长袍下掏出一本小巧的书本，扔到首领面前。</p>
首领眼尖，一眼就看清了那本书的式样与封面，“哗”地一声从水池中弹起身子，惊呼道：“——美德圣徽！！！！僧侣腰带书！！！你是美德教会的教士！！”</p>
格雷身后也传来了村人们的惊叫声与刀刃碰撞声：“——裁判官！裁判官来了！！”</p>
此时格雷便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应该说，‘曾经’是教士’。我早就已经不再信仰美德了。”</p>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人群，又补一句：“更不是公正骑士团的裁判官。”</p>
首领与众人一同长出了一口气。他又坐回了水池里，想了想，最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脸色阴沉地盯着格雷：“我不听你的废话，谁知道里面有多少谎？你要用行动来证明。”</p>
显然不打算等格雷同意，他直接朝着后面的村人挥了挥手。随即，便有副手样子的人快速离开。</p>
同时，村人们与兵刃移动起来，将格雷逼到屋子中间。</p>
没多久，副手便回来了，小心翼翼地将手上抱着的东西放到了地上。</p>
——那是一枚美德教会圣徽。</p>
一臂长宽，十字形状，由上好的榉木精致打磨而成，刷了漆，还铭刻着圣言，像是刚从教堂的墙上取下来一般。</p>
格雷心想……啊，不对，这枚圣徽搞不好真是他们从自己的美德教堂里取下来的……既然他们都改信了“雨神乌列”。</p>
首领远远地从水池那边发来了命令：“踩上去。”</p>
些许畏惧气氛立刻就升了起来了，包围在周围的村人们整整齐齐地退开，一下子便在格雷与地上的圣徽周围空出了大片空旷的空间。</p>
格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人的神色，心想……很好，看来这个村子从圣灵美德改信雨神也不过几年的事情。</p>
首领或许是对“雨神乌列”较为狂热的那种信徒。但在其他村人心中，教会的余威显然仍未消散。</p>
他又低头看了眼圣徽上的脚印，浮起想象——或许这就是他们改信的仪式。</p>
接下来，他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p>
格雷撇撇嘴，直接便用力跳起了起来，双脚离地然后重重朝着地上圣徽踩了下去。</p>
——“哗啦”一声，圣徽应声断裂。</p>
“呜——！！！”周围顿时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p>
格雷却不停脚，继续伸脚用力踩。</p>
“咔嚓哗啦”声响彻一片，格雷一边用力踩着跳着，不自觉地咧开嘴笑了。</p>
很快，在格雷脚下已经是一片看不出原来圣徽形状的碎木头。</p>
格雷却还不满足，干脆弯下腰，将地上那堆碎木头抱起来，一溜烟跑向壁炉，扔了进去。</p>
火焰骤然被添加了新的燃料，顿时在一阵噼啪声中燃烧的更猛烈了。</p>
众人已经比一开始退的位置更远了，一个个脸色惊恐地看着他。</p>
首领也看呆滞了。</p>
格雷抹了抹头上的汗，回身面对首领，张开双臂大声道：“怎么样！！证明了吧！！”</p>
“这样足够证明了吧！不管过去如何，现在此刻，我肯定不是什么教士，甚至不能算一个普通的圣灵信徒。”他慢慢扫视过人群，发现人人躲避着他的视线，不由得大笑起来，“因为但凡心中还残留着些许信仰……就都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p>
首领的视线则穿过了他，直愣愣地盯着壁炉中燃烧着的圣徽残片，甚至有些结结巴巴的：“但是，我是说，你这样，这样——这样渎神的行为，不怕遭到神罚吗？”</p>
格雷奇道：“这个村子难道不是被伟大乌列庇护的地方吗？怎么还会怕光与美德的神罚呢？”</p>
首领语塞。</p>
过了片刻，他才意识到了格雷话里的嘲讽意味，顿时勃然大怒。</p>
可没等首领发作，格雷却只用一句话就止住了首领道：“——没有神罚。”</p>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美德教会吗？”他一字一句，作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救主，圣灵，全一的父……来自美德教会信仰的对象的神罚？根本没有那种东西。”</p>
然后他回头环视村人们，抬手指向天上，面露嘲讽道：“……还没来，不是吗？”</p>
“——美德的神罚还没来，不是吗！”他突然用大声吼着重复强调了一遍，吓得众人都是一哆嗦。</p>
然后，格雷才缓缓收起激动，恢复了平和的表情。</p>
重新转回身去，格雷朝着首领点点头：“你知道显圣巡礼吗？”</p>try{ggauto();} catch(ex){}
“自然知道。”</p>
“那你亲眼见过显圣巡礼吗？”</p>
“唔——”这次首领略一犹豫，然后皱起眉头，骄傲地说道，“我是雨民，自然不会去参加那种伪神的庆典！”</p>
——那总之就是没见过咯？那就好办了。格雷心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