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大约能猜得到看到的那些人会想什么。
人么,总是这样的。
他的这一门秘法名“断”——在秦门魂域中他与陆启明正面交锋,便曾凭此秘法撼动过陆启明的止字诀。而此刻季牧用出的依旧是他的秘法,却又不完全相同;这已是经陆启明之手改进到极致的新的秘法,是唯独最适合他一人的,也是他所能用出的至强一击。
神通又如何?此刻季牧做到的,已远比借助神通的那几些人更强。
季牧拂袖挥散灵弓,目光遥遥追随一箭割裂长空。这一刻,箭下无一人能被他放在眼中。
这一幕太过惊人,以至于令很多人竟忘记了季牧出手时本来的目的。
而那一箭本身却绝不会忘。
箭气并入剑光,渐转过一段妙至毫巅的弧线,挟起万丈风雪,便造就了天地间至锋至利的一柄匕首——粉碎壁障,继以无往不催之势深深没入永寂台层叠绽开的花瓣之间——
令人屏息的静滞中,几乎能感受到有什么在丝丝断裂的声音——
整座莲台剧烈掀曳动!
一霎风过了,花瓣豁然散了漫天。
——仿佛是就此打破了某种至关重要的平衡,前一刻仍呼之将出的永寂台于刹那重新归入虚幻,无形波动中渐渐隐没;而已经散开的无数花瓣却就此乘风而上,瞬息间穿越壁障化为真实,轻如无物,在浩渺风雪里洋洋洒洒地摇荡开去!
无数人怔怔望着天幕下飘飞的洁白花瓣,忘了反应。
自那黑衣少年斩出的一剑而始,直至此时——这发生的一幕又一幕层层契合,就好像最浑然天成的完美合作——而事实却显然毫无可能。
在季牧骤然出手之后,事情已与顾之扬此前得到的交待完全不同。
“青衣……”顾之扬迎着风雪微眯起眼睛,下意识望向远处青衣的大致所在。他自身修为太低,那一剑借神通而发,出剑瞬间就已经脱力,便是想阻止季牧也是有心无力。若说此刻还有谁有可能挽回局面的,或许也只有青衣了。
而青衣却未再给他任何回应。
在顾之扬感知的极限之外,青衣顿住指间画笔,静静注视着高空无声翻飞的莲花花瓣,眼底倒映着这一片白茫天地,除此别无他物。
季牧也在看着,带着笑意自问自说。
“一个不够分……现在呢?”
猛一扬手。
剑气已散尽,而季牧的箭则不同——秘法灵气淡去后,九弦刀却仍然是在他绝对掌控之下的本命神兵。随着季牧动作,漆黑长刀再度凌空掀起巨大波澜,引动永寂台花瓣朝向各方修行者聚集处送去。
直到九弦刀重归手心,季牧挑眉俯视着寂静的人群,似笑非笑地等着。
——总有第一个忍不住诱惑、伸手去捉的人。
一个、一个、又一个。
人群瞬间哄抢,彷如一盆水泼进滚油;而每一个拿到的人却又在同时陷入僵硬,雕塑般站着,极动与极静瞬息反复,就像一出夸张滑稽的默剧。
冰凉的风拂过耳侧,季牧带着几分兴致随手摘了一叶,感受了片刻自花瓣传来的规则波动,意识中场景幻化,他随之看到了映射着自己心中渴望的画面。
季牧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阴沉,旋即勾了勾唇角,轻而易举地抽身醒来。
他视线转向身边不远处的楚鹤意,两指夹着花瓣晃了晃,微笑道:“想要这个么?”
楚鹤意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季牧。
却未等楚鹤意出声回答,季牧已指尖一弹,轻轻巧巧地将花瓣丢给了他,“给你了。”
四周尽一片乱象,最是上好时机。
季牧笑容加深,足尖一点,身形骤然加速到极致,一瞬随风掠至了楚鹤意身后的神通传承之处。
楚鹤意瞳孔微缩,提剑转身。
“笑纳了。”季牧对上他的目光,无声说道。
指尖灵力牵引,此前累积的一切伏手刹那间被尽数点亮;季牧顷刻勾勒出最后一笔,掌心重重印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