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启明,“但正因于此,我才更不便现身——你其实很清楚吧?”
陆启明点头一笑,道:“能在天机针对之下遮掩天机,韩先生也可谓是前无古人了。”他往上望了一眼,微笑道:“原来第三层的乱刻本就是先生作混淆之用。”
“不。”韩秉坤却摇了摇头,叹道:“当年于我确已是必死之境,我刻下那些字时实际上并未多想。不过……你应该明白,如你我这样的人,不到真正身死道消的最后一刻,都不可能束手待毙——无论对方是人,还是所谓的‘天道’。”
韩秉坤的话中用了“你我”二字,是因既然陆启明能够用出那样的剑法,也便表明了他的心性了。
“只是,”韩秉坤微一眯眼,自言自语道:“同样是触及了神灵禁区,为什么你却没有被‘天道’针对?”以及,你竟也能毫无阻滞地用出那一剑——这一点本身就值得深思。但韩秉坤却没有真的说出这一句话。
“‘神灵禁区’?”陆启明不由莞尔;如此形容倒也贴切。
这四个字正是令韩秉坤陷入绝境的最终原因。无生剑中蕴含的规则绝不是普通的规则,而是真实意义上的“无中生有”——这赫然是触犯了神灵“创物”的权柄。谢云渡仅仅是以剑意对神明不敬,根本不曾有实质上的侵犯,便招来了足以威胁其性命的雷霆天罚;那么韩秉坤的情况,更无需多言。
不过韩秉坤说要杀他的是“天道”,可就不怎么准确了。天道与神灵从不是一个概念,但这个世界的人们却尚未学会区分这二者的不同。
陆启明没有多言,只道:“或许因为韩先生才是真正的创造者,而我不过是将先生的剑法依原样复现吧。”
韩秉坤淡淡道:“这些我已无心关注。既然来了,想必你心中有不少问题。趁我残存的力量尚未散尽,尽快问吧。”
陆启明却摇头道:“我不是为此而来。”
韩秉坤笑道:“哦?难不成你还是来帮我的?”
“是。”陆启明直接问道:“先生虽舍肉身得以自救,但魂魄似已有离散之势。如此以往并非长久之计。不知先生现在有没有应对之策?”
韩秉坤沉默,道:“你果然不是普通人。”说着,他似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你应该对我隐宗韩氏有所了解吧?”
陆启明略一蹙眉,道:“先生的意思是,由我前往隐宗求助?”
“也只好如此。”韩秉坤笑容有些苦涩,承认道:“如你所见,我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藏匿于此的游魂罢了,现身与你交流已是极限。我若有能力离开,便不会等到今日。”
陆启明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韩秉坤望向他,未语。
陆启明取出幽泉镜,平缓道:“诸如幽泉镜这等法器,本身就是最合适温养魂魄的器皿。我看这幽泉镜虽已生灵性,但尚未孕育出灵识,正好对先生大有脾益。不妨让我以引魂之术请先生暂居此镜修养,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引魂之术……“韩秉坤低低念着这四个字,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陆启明道:“先生所留之物曾助我良多,我只是想要报答先生的恩情而已。”
“恩情?”韩秉坤摇头而笑,淡声道:“对于你这样的人,我留下的那点儿东西恐怕连帮助都算不上吧?更远远比不上幽泉镜的价值。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直接在这里说明白吧。”
“如果先生一定想听的话……我有两个不情之请。”
陆启明思忖片刻,微笑道:“我可以帮助先生完全掌控幽泉镜。但在先生返回隐宗之前,如果我遇到危险,还请先生助我。”
韩秉坤挑眉,道:“如果你真的能够做到,那我理应帮你,这根本算不得条件。第二个是什么?”他隐约有些预感,陆启明尚未说出口的那一条才是他最想要得到的。
而这次陷入长久沉默的却是陆启明。韩秉坤耐心地等着。
“我听说,先生在少年时一直跟随韩乾山前辈修行。”
韩秉坤没有再问陆启明怎会知道这个,只点头道:“不错,我有十年都在老祖身边侍奉。”
陆启明淡淡一笑,却无人能看穿他的真正想法。
“那就请先生随意讲一些有关韩前辈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