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因为落下孤灯环境特殊,为了防止羽人非獍掉下悬崖都没死,反而因为天气寒冷冻死在自己屋内的惨剧发生,藝如尘他们就没有回好人帮。
不过羽人非獍实在是有点太孤僻了,想要准备晚饭的绿衣剑客都转了一圈了,愣是没找到一根蔬菜,所幸有藝如尘的系统贴心赞助,不然绿衣剑客就打算去镇上买一些了。
其实他们都不用吃东西的说……嗯,仪式感很重要。
少女见绿衣剑客都去做晚饭了,就自觉的兑换了一些药草,在发现连药罐都没有后,只能又花了点积分,熬药去了。
此时屋里就只有昏迷不醒的羽人非獍,伫立在床边,神情自若的藝如尘,以及飘在一旁的道无余。
“如尘。”
道无余轻声低唤,语调极其温柔可亲,藝如尘不自觉抬头看去,脸上露出戏谑之色:“师父,你这语气让吾有点慌啊,是今天吾的举动出现了错处,要被罚抄书了吗?”
道无余看着少年完全不担心的模样,无奈一笑:“如尘,你既然已经猜到了吾要问什么,又何必要说自己有错,是在故意与吾疏远吗?”
“呀~师父这点倒是冤枉吾了。”藝如尘故作讶异,同时带着点小委屈:“不都说师徒之间的感情都是靠抄书堆积起来的吗?师父从来都没有让吾抄过书,分明是师父在与吾生疏。”
道无余有一瞬间的沉默:“……为师,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现在有了,所以师父要让吾抄书吗?”藝如尘轻轻扬起嘴角,看起来似乎有些期待。
抄书吗……其实抄书并不算惩罚,只是借此沉静一下心绪,同时从书中得到感悟。之前让风愁别抄书,是因为少年心性,难免会意气用事,至于藝如尘……
想到藝如尘今日不动声色进行的一番敲打和威胁,以及身上若有若无的非人戾气,道无余心下微动,轻轻颔首:“适当的抄书也可。”
“所以,吾今天的举动确实出现了错处?”
“……如尘,莫要胡闹。”道无余听到这句话,自然明白对方是在趁机揶揄打趣,一时也觉得好笑,接着把已经偏离的话题拐回去:“那位少女有古怪,不要接触得太近。”
藝如尘配合着接过话题,却是回避安抚:“师父,您多虑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怎么会知道愁别的事情?而且你们之间……是否太过熟稔了?”
收到自家师父复杂的目光,藝如尘心下了然,解释道:“这是因为弟子和她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不自觉就放松了些,和感情无关,也不会有关。”最后有意加重了语气,却是没有回复前一个问题。
亲近感?道无余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细细回想着少女和藝如尘相处的细节,眼前却陡然浮现出两人莫名重叠的眉眼,心下有了猜测:“她……是如尘你的亲人?”
“不是。”藝如尘毫不迟疑的否认,认真纠正:“吾血脉上的亲人,只剩下一位无法再见的兄长。”
道无余闻言,想起当初对方提起过年幼时被一位心术不正的道士从亲人身边拐走一事,此时见少年平静淡然的眼眸染上了怅然神色,意识到少年并非真的摒弃了所有的七情六欲,神情又柔和了几分。
“既然不能说,为师也不再过问,但那少女言行举止皆有遮掩,如尘你要小心为上。”道无余伸手摸了摸触感柔软的发顶,见其对此毫无反应,动作不禁微顿了下,随后收回。
藝如尘没有注意到这点,眸底血色翻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笑容不变:“师父,我有私事要处理。”
道无余了然,没有多问,轻轻颔首,魂体已进入了道琴中。藝如尘的指骨划过琴弦,随意拨动了两下,就将手放下了,语调冷漠:“出来。”
话音刚落,一狼狈青影就被一具不知何物的骨骸凭空推出,跌落在地板上,头发披散着,原本应该是双手的地方空空如也,有血色滴落,又在半空就蒸发掉了,只留一抹淡淡的腥味。
“啧啧啧,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还真是顺眼了许多呢。”藝如尘一撩衣摆,身下就自动浮现出骨骸所缠绕而成的椅子,手臂靠在扶手上,撑着左侧的脸颊:“兰告诉你的答案还满意吗?师傅——”
最后两字落下,背后的道琴便发出了微弱的铮鸣。
地上的道士抬起头,颓废麻木的双眼盯着少年带笑的面容,恨意瞬间迸发而出:“你是故意让我去见她的!”
“吾可是为了满足师傅你的愿望,特意让这些孩子送你去见兰,好让师傅你明白……”藝如尘勾起嘴角,笑容里是满满的恶意:“兰自始至终,都是为吾而来的,救下你,只不过是顺带的,可别自作多情啊~”
讽刺话语落入耳中,不禁想起粉衣少女的稚气面容瞬变冰冷,毫不迟疑废掉他的双手,眼中满是怒意的模样。
[现在不杀你,是因为殇要你还有用,你该庆幸站在这里的是我,换作云霏她们……就等着生不如死吧。]
想到这里,双手处的疼痛顿时蔓延开来,看向少年的目光愈发怨毒,恨意几乎化为了实质:“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我当初就应该趁你年幼的时候,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藝如尘将身后微微颤动的道琴拿下,放在双膝上,懒洋洋的往椅子上一靠:“可惜了,现在永世不得超生的,是你呢。说起当初……”嗤笑一声,笑中带着不屑:“被一个年仅九岁的稚子临时反咬一口的滋味,如何啊?”
“你!”回想起被用在此人的阵法反噬,差点重创濒死一事,心中的怒意差点压抑不住,随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讽刺笑意:“被信任的朋友背叛,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师父和一众同门的滋味,又如何?”
“唔……”感觉怀中道琴颤动的幅度稍大了些,藝如尘伸手轻抚,脸上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语气却是阴冷的:“果然还是得让那些孩子把你的舌头拔出来吃掉啊,安安静静的才讨人喜欢。”
“一个怪物,竟然奢求人性的温暖,还真是可笑。”道士的目光落在那道琴上,意有所指道:“对于可能会为祸人间之物,就该斩草除根,你可能不知道,你这徒弟是……咳!!!”
话未尽,灵魂深处便传来了撕裂痛感,背后覆上一层灼烧之意,仿若要被其烧成灰烬的惧意陡然升起,不禁瘫倒在地,显得更为狼狈。
“看来你是忘了,当初你为了伪装成同伴接近吾,亲手签下了那份协议,上面第一条就是禁止说出自己或是其他同伴的身份。”藝如尘看了眼在对方说出那番话,就停止颤动的道琴,嘴角微扬:“难不成,你以为那只是一张废纸?你是在看不起谁啊。”
协议是由礼司亲手写下的,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擅自暴露自己或他人的身份,可是要被抽掉一半的魂力的。这道士被那些骸骨吞吃折磨了那么多年,早就没有多少魂力了,原本还想留着再折腾个上百年,不过看这情况,离魂飞魄散也不远了。
“那些长老……诓吾?!”
感受着那将要把他撕裂的痛楚,周身死气猛然暴涨,双目赤红,欲要化作厉鬼。
琴弦铮鸣,清圣道气将要显现,藝如尘指尖微动,将快要蔓延过来的死气收入掌间,打量几眼后,丢给了一声不吭的骨骸。
“在吾面前化作厉鬼,很有想法嘛。”看着因为失去死气而渐渐透明的道士,藝如尘嗤笑一声,表示了不屑。
“大兄弟,药煎好……咦?”少女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用手肘抵开门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一时间僵在原地,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小跑着凑到藝如尘身旁。
“大兄弟,你的仇人啊?”
“嗯。”
“那,要不……”少女看了眼地上凄凄惨惨戚戚的魂体,小声建议道:“带到外面收拾呗,这里毕竟是别人家,被血弄脏了不好打扫啊。”
藝如尘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将手抬起,骨骸动了动头颅,伸出骨爪将地上的道士拖走,道士抬头看到端药的少女,出声讽刺道:“这怪物可是连自己的兄长都算计,何况是你这个陌生人,小心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哈哈哈哈……”
尖锐嘲笑渐渐消失,少女身体僵直,扭头对上藝如尘似笑非笑的目光,吓得差点抓不住手里的药碗:“大兄弟,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这么看我啊“(Д*)”
藝如尘将手伸出,少女愣了一下,立刻将药碗递了过去,一脸乖巧:“放凉过了,可以直接喂。”
“嗯。”藝如尘将道琴放到背后,端着药碗站起来,身下的骨椅散去,看见少女悄悄后退的小动作,微微挑眉:“你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