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在后来的机缘巧合之下,与龙族产生牵连。</p>
“看来你是知道的。”</p>
“对,正是因为我怕死,所以我才能活得久。”</p>
大巫莞尔笑道,意味深长地看着始毕可汗,留下了最后一句劝诫。</p>
“人呐,要常怀有敬畏之心。”</p>
“须知天外,还有天。人外,还有人。”</p>
“你如今的骄傲,都是因为你站在这片低洼的草原上。”</p>
“当你有一天,真的跟我一样站在那圣山上。”</p>
“你会变得跟我一样谦卑的。”</p>
这话说着,大巫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虚无。</p>
不过在消失之前,虚空中忽然又传来一声淡淡的问句。</p>
“伊稚邪,你有没想过,或许你并不是谶言中的那条黑龙?”</p>
余音渺渺间。</p>
始毕可汗身形僵在原地。</p>
“不可能!绝不可能!”</p>
“朕就是那个身负天命之人!”</p>
“身居北方!短短时日,就横扫大半个漠南草原!”</p>
“若朕不是!谁又配是!”</p>
“朕注定要践行天命!斩赤龙而代天下!取大雍而代之!”</p>
“所以龙族才会青睐朕!”</p>
“一如祂们青睐当初的大雍太祖一样!”</p>
“不会错的!肯定不会错的!”</p>
“那老不死的是在乱朕道心!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p>
始毕可汗口中呢喃着,脸上的神色逐渐狰狞。</p>
“等着!等朕君临的那一天,朕定然亲率大军,踏平……”</p>
啪——</p>
耳光响亮。</p>
“今日之后!圣山神庙与乌丸部族再无瓜葛!”</p>
“所有神庙祭司,十日之内,不归圣山,便不用回了!”</p>
“若敢再以神庙之名行走,必抽汝神魂,长明于神庙!”</p>
妈的!</p>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p>
若不是看在有不少老不死盯上了你这狗东西的面子上。</p>
单凭你这一句话。</p>
你乌丸部就不必再存在了!</p>
一直自认脾气很好的大巫,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p>
不过气过之后,他忽然笑了。</p>
因为这一次儒家那些古修一脉的行事态度,让他敏锐地觉察到几分不对劲。</p>
能够借此机会,跟始毕可汗这个蠢货迅速完成切割。</p>
或许对自己而言,完全是一件好事!</p>
他已经决定好了。</p>
回头立马就封山!</p>
老子不玩了!</p>
只要不耽误老子长生!</p>
你们爱咋折腾咋折腾!</p>
“老夫这一生行走世间,唯谨慎尔!”</p>
一步踏出,便已经回到圣山的大巫,看着远处依旧燃烧正旺的巨大‘篝火’,口中感慨着。</p>
可转瞬之后,忽然心中一动。</p>
而后直接招来一道身姿曼妙的身影。</p>
“和雅,见过大巫。”</p>
少女盈盈一拜,神色不悲不喜,端庄中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神性。</p>
大巫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眼。</p>
“你就是这一代的神女?”</p>
神庙中供奉的是巫神。</p>
实际上哪有什么巫神?</p>
当年大雍太祖行事太过霸道,逼得他一路跑到了这个苦寒之地。</p>
闲得无聊,就立下了这神庙。</p>
本来是想尝试一下佛家的信仰之道的。</p>
可他生性谨慎,害怕香火有毒。</p>
所以这才假借‘巫神’之名行事。</p>
后来尝试失败,他也懒得再去折腾了。</p>
直接以‘大巫’之名,窝在这神庙中不肯动弹了。</p>
而这一窝就是数千年。</p>
期间,除非静极思动,他也懒得管这草原上的事。</p>
一切都交给了那些祭司打理。</p>
就包括这些所谓侍奉巫神的神女,也是一样。</p>
一代又一代。</p>
他也搞不清如今已经选出过多少代了。</p>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p>
在听到少女回答后,大巫点了点头,便道。</p>
“你是乌丸王族?”</p>
少女闻言,神色不变地回应道。</p>
“回大巫,是的。”</p>
“如今乌丸的左贤王,是和雅在凡俗的父亲。”</p>
这么些年,乌丸部打着神庙的名号行事。</p>
甚至将九头鸟当成了王族的图腾。</p>
将一个王女送进神庙侍奉巫神,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p>
所以大巫也没有觉得什么意外的。</p>
“你对这场火,怎么看?”</p>
听到大巫的问话,乌丸和雅愣了一下。</p>
顺着大巫的视线看去。</p>
强大的神魂让她看到了无数的部民,对着那巨大冲霄的火焰,痛哭哀嚎。</p>
再看向另一边高高垒起的尸山。</p>
秀美绝伦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怜悯之色。</p>
“巫神为什么不保护祂的子民?”</p>
听到乌丸和雅这话,大巫摇头道。</p>
“巫神只会保护善良的子民,却不会守护那些罪民。”</p>
那些是罪民?</p>
可那不是乌丸王廷所在,龙城吗?</p>
看着乌丸和雅露出的疑惑、迷惘之色。</p>
大巫苍老的手指,顺势一点。</p>
一瞬间,无数乌丸部屠戮其他部族,以及南下入侵时血腥残暴的画面,在乌丸和雅眼前飞速闪过。</p>
见乌丸和雅白皙如玉的面容,渐渐苍白起来。</p>
大巫叹息道。</p>
“这世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p>
“曾经造下的滔天杀孽,于今日终于结下了这罪恶的果。”</p>
“这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p>
说着,大巫话音一顿,目光怜悯且柔和地看着乌丸和雅。</p>
“包括你的父亲,乌丸左贤王呼若邪。”</p>
听闻大巫这话。</p>
乌丸和雅曼妙的身姿,稍稍一颤。</p>
而后缓缓跪在大巫面前,眼神带着几分祈求地看着大巫。</p>
“和雅愿为父亲,为乌丸族的部民,背负这份罪恶。”</p>
“还请大巫救救他们。”</p>
妈的!</p>
你一个小姑娘口气倒不小。</p>
背负这份罪恶?</p>
你背得起吗?</p>
大巫心中腹诽着。</p>
面上却是一脸悲天悯人之色,摇头道。</p>
“我救不了他们。”</p>
见乌丸和雅脸上闪过一抹绝望,大巫忽然话锋一转,正色道。</p>
“但是你可以。”</p>
“因为你是神女,侍奉巫神的神女。”</p>
“可是……你真的愿意为了这些罪名,背负这些罪恶。”</p>
“并且不惜牺牲所有吗?”</p>
听到这话,本来已经陷入绝望中的乌丸和雅,顿时宛如抓住了一丝救命稻草一般,坚定道。</p>
“我愿意。”</p>
大巫闻言,犹豫了一下,终于叹息一声道。</p>
“那好。”</p>
“去吧,去找那个雍人,他是解开一切枷锁的钥匙。”</p>
“他是长生天赐给这些罪民的灾劫。”</p>
“去侍奉他,像侍奉神明一样的侍奉他。”</p>
“只要你承担了这份罪孽,这一场灾劫便算是过去了。”</p>
每代神女继任时,都会由上一代神女亲自传授侍奉巫神的手段。</p>
可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位神女能蒙受巫神的恩典。</p>
乌丸和雅听到大巫这话,顿时就明白了大巫的意思。</p>
原本惨白的脸色,渐渐生出一抹酡红。</p>
“怎么?后悔了?”</p>
看着大巫一脸‘后悔就算了’的表情。</p>
乌丸和雅赶忙道。</p>
“和雅没有后悔!”</p>
大巫闻言,点头道。</p>
“那就去准备一下吧。”</p>
说完,看着乌丸和雅脸上挂着那副神圣的表情,躬身退下的身影。</p>
大巫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p>
虽然他不知道那些儒家古修一脉的疯子,为什么如此看重那个年轻人。</p>
甚至不惜让那赵家老祖,来打自己的脸。</p>
但自己这般偷偷插上一手,想来肯定不会错。</p>
更何况就算是错了,又能怎么样呢?</p>
区区一个蛮女罢了,牺牲了也就牺牲了。</p>
也算不上什么损失。</p>
至于说脸面?</p>
他要是真要脸,当初熊氏国灭的时候,他就该同殉了。</p>
哪会活成这样的老王八?</p>
九头鸟,九凤也。</p>
而楚人,好巫。</p>
……</p>
是夜。</p>
韩绍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p>
梦中有神鸟踏梦而来,一言不合就褪去羽翼,化作一个婀娜妖娆的绝色少女。</p>
缓步向自己走来。</p>
神思有些混沌的韩绍,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人暗算了。</p>
可看着眼前那少女清澈且睿智的眼神,又感觉不太像。</p>
毕竟哪有人拿这个来考验干部的?</p>
又有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p>
你行吗?</p>
韩绍表示估计不太行。</p>
更何况只是做个梦而已,想来也无伤大雅。</p>
“罪民和雅,赎罪而来,愿君怜惜。”</p>
少女无罪。</p>
柔媚的声音,却是有些醉人。</p>
最起码韩绍有点醉了。</p>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纵横驰骋的激烈战场之上。</p>
策马狂奔间。</p>
一夜欢愉。</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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