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短促的声音打断了他连珠炮般的话语。</p>
加里一愣，看向大阿尔，正好对上对方的视线。</p>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这个沙克人眼中的清光刺痛，如同中了刀砍斧硎一般，连忙俯下身去。</p>
“加里，你对我们沙克人了解多少？”他听到大阿尔继续说。</p>
加里不敢回答。</p>
他的手下有很多沙克人，许多都是当年追随大阿尔来到沼泽地的旧部，现在就是石鼠团的普通成员，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他当然了解。</p>
但加里知道，对方问的肯定不是这个。</p>
这个问题完全可以转化为……你对我了解多少？</p>
他不敢答。</p>
果然，大阿尔没等他的回答，就接着说：“我们沙克人啊，不像你们平皮人这样弯弯绕绕，也没有大格琳那般狡诈聪明……我们想问题很简单。”</p>
加里不答。</p>
“你刚才说了，这次会盟，表明上的名义是为了对抗沼泽忍者，实际上是大格琳为了确立自己地位推动的作秀……但如果，我是说如果……”</p>
大阿尔的双眼一眯：“沼泽忍者，在会盟之前直接被消灭了呢？”</p>
“那这场会盟，还有什么召开的必要吗？”</p>
加里的身子像过电般一颤。</p>
的确，沼泽忍者的入侵是这场会盟的诱因，也是借口。</p>
如果沼泽忍者的威胁直接被消弭掉，这场还未召开的会盟，就会胎死腹中。大格琳想要成为新的、真正的沼泽地之王，只能慢慢等待下一次的机会。</p>
这就是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p>
“但是！”加里震声道，“有谁能在会盟之前就消灭沼泽忍者……”</p>
“很简单。”大阿尔轻笑一声：“我来做就好。”</p>
他从怀里掏出两张信笺，递给加里：“帮我念一下，从最上面的开始。”</p>
加里接过，打开第一张，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p>
“阿尔老弟，共诛影人――赤色剑客留。”</p>
落款的纹章是一枚火红色的小剑，加里惊讶地看向大阿尔：“这是最近在南方声名鹊起的赤剑团？”</p>
“嗯，水部落压制南方湿地太久，看来也是树敌无数。”大阿尔点头，“赤剑团的消息送得比鲨鱼村的还早……我们把沼泽忍者当幌子，但这赤剑团的老大赤色剑客，我知道他――那个人，是真的想要影人死。”</p>
加里的手不禁发抖，倒不是因为被消息震惊。</p>
而是，这个石鼠团的二把手发现：就在他以为是自己掌握了帮派所有的信息渠道，甚至可以决定哪些送呈大阿尔，哪些可以自己压下时……大阿尔竟是就这么轻易的绕过自己，和一个沼泽地外的强力派系结成了同盟。</p>
石鼠团终究是大阿尔的石鼠团。</p>
加里明白了老大的意思，有了水部落宿敌赤剑团的支持，他们完全可以绕开沼泽地同盟，独自击败水部落的沼泽忍者。</p>
届时就可以宣扬：你们这些帮派，要抱团才敢对沼泽忍者动手；结果我们石鼠团这么一家，就打败了入侵沼泽地的外敌。</p>
哪怕大阿尔受实力限制无法直接服众成为沼泽地之王，原本最有希望的猎犬帮大格琳，也会威望大受打击，弄巧成拙。</p>
由此看来，大阿尔哪像他自己说的思维简单……他分明是不动则已，动则刀刀毙命。</p>
“大阿尔阁下，那影人……”加里试探道。</p>
“有点小聪明，但依旧是见不得光的虫子。”大阿尔嗤笑一声，“何况有了赤色剑客的牵制，影人必须要坐镇水部落，没有他带领，沼泽忍者根本不成气候。”</p>
看着威严倍增的大阿尔，明白自己位置的加里，此刻不禁也心潮澎湃。</p>
他定下心神，再看向大阿尔递来的第二封信。</p>
加里却不熟悉这封信的纹章：是一对牛角，其中一根还从中折断，淌出血迹般的红点。</p>
他打开一看，内容同样只有一句话：</p>
“无名者杀飞牛于斯昆……”</p>
加里有些摸不着头脑。</p>
他是土生土长的沼泽地人，知道斯昆大概是沙克王国的一座城镇，但剩余的‘无名者’和‘飞牛’两人他就没听说过了。</p>
他看向大阿尔，才发现这位石鼠团的领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身形仿佛能够顶穿棚顶。</p>
明明，刚刚的这个男人，做出了可能会影响整个沼泽地大局的决断，他还端坐在蒲团之上，谈笑之间面色如常；可就在听完这不明所以的一句话后，大阿尔突然变得神色肃穆，如同一柄藏锋多年的利器出鞘，锋芒毕露。</p>
加里也紧张起来：“这件事很重要么？”</p>
看大阿尔如此重视，恐怕会影响到沼泽地的大势。</p>
大阿尔沉默一会儿，摇头：“不，小事罢了……只是我没有想到，还有人能杀死他。”</p>
加里不明所以，附和着点头。</p>
看来是只有出身沙克王国的人，才能听懂其中的含义。</p>
因此，加里也不明白，大阿尔掩藏在内心深处的巨大震撼。</p>
“‘无名者’。”大阿尔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笑容冷咧，“……称号战士么？”</p>
念出这个称号，他仿佛又回到过去，感受到了斯坦沙漠的长风，磨人的沙砾正从身上吹过。而沙克人的身躯，正微不可查地兴奋、颤栗，就仿佛遇到了不可战胜的强敌一般。</p>
“我倒想见识见识，是谁能够杀死那最后一个沙克战士……”</p>
沙克人阿尔，下意识呢喃着。</p>
雨打棚屋，哗啦的水声将沉思中的阿尔惊醒。</p>
伴随着粗重的呼吸，水汽沁入肺脾，他意识到：这里是沼泽地。</p>
自己的身份也不再是沙克战士，而是被冠以“大”来尊称的石鼠团派系领袖。</p>
大阿尔终归和飞牛不一样，他们在时代结束后，选择了不同的道路。</p>
想到这里，大阿尔不禁有些烦躁。</p>
他忽然记起，之前找上门来的那个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上有一种味道，让人熟悉又讨厌，就仿佛有一道影子站在她的背后。</p>
加里原本还想招揽她加入石鼠团，可就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最后还闹得鸡飞狗跳。</p>
大阿尔紧了紧平板剑的握柄，心硬如铁。</p>
他当即下令，纠集石鼠团的所有头目，一同向着黄水村进发。</p>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出于维护自己的面子，才想着先平定黄水村的‘叛乱’，再去参加会盟。</p>
而大阿尔，会迎合他们的想法……这样，便能隐藏得更久一些。</p>
实际上，黄水村不过是一个幌子，一道引线。</p>
他会血洗那里，揭开自己向整个沼泽忍者、整个水部落宣战的序幕。</p>
直至那沼泽地之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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