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三月,但星罗国深居内陆,四周有高山阻隔,天气依旧寒冷。
刘墨领着三千轻骑兵日夜兼程,加急赶路,睡卧马鞍,只是饮马时方才稍作休息,之后又继续前进。
他们踏过光秃的岩石,穿行阴郁的松林和陈年的积雪,翻越冰脊,跨过无名的浅河。
虽然不时命令唐蝶领一只小队探路,但危险总是无处不在。
一次,当他们走过雪峰之间的低矮山脊时,一只高原雪豹从巢穴里出来咆哮,离人们不足二十步。尽管野兽憔悴而饥饿,但某位大夏骑兵的战马还是惊慌失措,掀人落马,飞快逃跑。
等找到它,它已绊在陡坡上,摔断了腿。
由于是轻装疾行,只带了十日口粮,为此,重伤的马匹,自然不能浪费。
那天,众人总算吃上了新鲜的肉,而唐蝶则坚持要大家将马血混进大米中,说是可以增强体力。味道刺鼻的马血粥呛得刘墨难受,但他勉力为之。
上路之前,他们将马肉从马尸上割下,马骨亦可用于熬汤,为此也被带走。
自那天起,每个夜晚都更趋凄冷。
唐蝶不总在身边,但从未离得太远。就算分开,刘墨也能感觉她的存在,对此深感欣慰。
不知唐清枫究竟开了什么挂,一段时间就能将她驯服得如此听话。
白承宗派给自己的是一位“老熟人”,此人叫孙堪(就是朱闵提到起,刘墨曾经资助过那位),时任从五品安抚使。
按照白承宗的话,朱闵跟卢升虽然名义上都是刘墨的大哥,但他们俩对刘墨已经产生了崇拜,所有事情都言听计从,无法做到“监督”的工作。
但与朱闵卢升不同,孙堪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平日只见他默默骑马,乱糟糟的头发缓缓甩动,两个时辰也没一句交流,惟一的声音是马蹄在石上的轻踏和冷风的恸哭。
以至于,刘墨到现在都摸不透对方。
高山之上,风从未宁息。而今刘墨常能无梦入眠:梦见林诗琪,梦见几位媳妇,梦见小思瑜,梦见刚出生不久的幼子,梦见何汝大,以及已死的卫光。
以至于到了后来,每晚入睡前,刘墨都会在心中祷告。
“诗琪,小宛,馨儿...愿你们一切安好。卫老头,若你真是被人所害,我会替你复仇!”
越往前,道路就越艰难,骑得越远,两边的峭壁就压迫得越紧。
走了一整天,他们来到一条冰封的河流前。
黄昏的夕阳下,溪流如缎带,指引他们直向源头。石岸上全是冰,但在细薄的硬壳下,刘墨能听见潺潺水声。
此路曾发生山崩,一块巨大的落石横断中间,但他们的战马还是挤了过去。
其后山壁愈加紧密陡峭,溪流延伸,直通一座曲折高耸的瀑布。雾气笼罩,如庞然冰兽的喘息,奔涌的流水在夕阳下发出辉芒。
刘墨沮丧地望着瀑布。死路一条。
“唐蝶,你确定这是捷径?”他扭过头问道。
原来,唐蝶告诉刘墨,她来过星罗三次,知道有一条通往星罗都城伊尔勒的捷径。
所谓的捷径道路崎岖,寸步难行,手下士兵已经开始抱怨,为什么要听信一名来历不明的“小兵?”,而不走大道。
但此时的时间是刘墨的敌人,而非战友,他没得选择!
“刘大人,跟上就是了!”唐蝶吩咐下令一般的语气回道,“动作快!”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小个子”唐蝶朝瀑布飞驰,穿过水帘,消失无踪。
刘墨眉头一皱,但还是一声令下,夹紧坐骑,跟随前去。
他的马竭力想逃,如注的冰水用结冻的拳头展开殴打,苦寒的震颤则让他无法呼吸。接着便通过了。他浑身湿透,不住发抖,但终究是过去了。
石缝极窄,难容通行,但过去之后,道路大开,地面变成柔软的沙地。
“没想到真有这么一条密道!”后面跟上的孙堪感叹道。“有士兵给我讲过追踪高原狼穿越瀑布的故事,那时我比你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