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流板预位,自动刹车中位。”
“看到跑道的papi灯了么?”“看到了!”
“放下起落架。”
随着一项项的操作顺利进行,路惟静的心情逐渐平静,虽然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儿沾沾自喜,但总的来说已经处于忘我的状态,她的眼睛里只有按钮和跑道。
帕辛科娃在旁边看着,她戴着副机长的耳机,听着地面塔台发来的一步步指令,说实话她没想到降落流程有这么复杂,怪不得路惟静需要贴纸条来辅助记忆,而且降落过程有一点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就是路惟静根本没有去碰操纵杆,全程都是点击、旋转各种按钮,将不同的按钮指向不同的刻度,但反人类的是,有的按钮需要先按再拧才生效,有的则相反,遗漏任何一步操作都会令操作无效,因为这是为了防止有经验的飞行员误操作,而不是为了方便新手。
她们都坐过不少次飞机,但每次都是坐在客舱里,坐在驾驶舱里感受飞机的降落过程还是头一次,机头有节奏地、一上一下地轻点,就像是在微澜的大海里起伏的小舟,这是因为从草地、森林、泥土、水泥路面这些地貌上空飞过时,不同地貌的比热容不同,导致上升气流强度有偏差。
不过,当跑道已经在前方触手可及时,机头的起伏波动变得更大,机身也向左侧微微倾斜,来自侧方的横风令速度变慢的飞机受到了影响。
偏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但没有系着安全带的帕辛科娃都看出来了,飞机中轴线与跑道中心线有5度左右的偏角。
路惟静几乎快把嘴唇咬破了,按照伊芙事先的教导,如果角度正确,从她的角度看到的papi灯应该是两红两白才对,而她现在看到的是四盏红灯,这表明可能是风力的影响导致仰角不够,通俗来说就是机头扎得太猛了。她的视线不断瞄向操纵杆,有经验的飞行员此时一定会通过操纵杆修正仰角,这個东西的操纵力道是需要亲自感受的,伊芙没办法通过口授来教给她,但如果她不去操作,飞机很可能会在跑道上来个马失前蹄。
没办法,她只得战战兢兢地握住操纵杆,向后拉——她没觉得自己用了很大力,但这东西的反馈存在滞后性,没有汽车方向盘那么灵敏,拉了一下,papi灯又变成了四盏白色,她拉过头了,只得又往前推,然后又推过头了……这东西,越急就坏事。
飞行降落哪有时间给她反复试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机头下方的起落架就接触到了跑道。
正常降落时,飞机都会有不轻不重的一下颠簸,而他们的机头仰角太低了,这一下的冲击力非常强,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路惟静肯定会直接从座椅上弹飞起来。
机头的起落架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从中间砰然断裂,轮子获得了自由,在跑道上欢快地弹跳着,独自去追寻诗和远方,而飞机机尾高高翘起、机头底部残余的起落架蹭着跑道向前滑行,蹭出一连串耀眼的火花,滑出跑道,向侧面的机库、塔台和雷达站滑过去。
几乎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尖叫和流泪,眼睁睁地看着机库和塔台冰冷的水泥墙越来越近,但他们的尖叫声又被起落架与地面的摩擦声盖过,如果飞机不能在接触墙面之前停下,他们就会在一团由航空燃油爆炸产生的上千度火球里消失。
首当其冲的驾驶舱里,路惟静本能地抬手挡在脸前,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有懊悔,在最后一步搞砸了,她只希望并不存在天堂和地狱,让她不用在死后面对诸多屈死的冤魂。
但是,意料之中的撞击并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