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程家里出来,陆广平实在是担心程家安的精神状态,开着车连忙赶到了酒厂,找到正在自虐的程江海。
刚将情况吐露了一分,程江海顿时面色煞白,一阵惊慌失措,根本顾不得和陆广平说些什么,撒腿就往回跑。
陆广平急得直跳脚,冲着程江海远去的背影喊叫道:“唉,江海,我用车送你啊!哎,这孩子冒冒失失的……不行,我还是去找找江水吧!”
程江海一路的狂奔,像个失了心的疯子,嘴里不停地祈祷着,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当气喘吁吁地闯进门去,却看到父亲安好地坐在床边,这才放下心来。
等着稍微地平复了一下剧烈抖动的胸膛,程江海急急地走上前,半跪在父亲面前,摸着父亲微微颤抖的双手,急切地说道。
“爸,没事的,你不要着急,我们都在呢!”
看着孩子凄凄楚楚地望着自己,程家安悲痛之余又带着几分自责,凄然地说道:“江海啊,是爸没用啊,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父亲虚弱自责的状态让人心酸,脸颊的凄惨伤痕更是让人心痛,程江海眼眶红了又红,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急切地宽慰道:“爸,你别这么说啊,我们都是你的孩子啊。只要你好好的,这些都不是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爸,你相信我,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嗯,爸相信你,相信你们这些孩子。”
程家安伸出颤巍巍的手,摸摸程江海的脑袋,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脑海里却浮光掠影般地浮现出过往的岁月,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怀念还有浓郁的苦涩,喃喃自语道:“看着你啊,爸就想起当年在团场的那些日子了。那时候啊还没跟你妈认识呢,也就你这么大的年纪,啥苦没吃过?啥罪没受过?可那时候啊,就凭着一股子年轻人的火气,天不怕地不怕的,硬生生在团场扎下了自己的根。”
“可现在呢,这人老了,开始啥都怕了,怕没干好工作、怕照顾不好家庭、怕对不起良心、怕被你妈丢下、怕糊涂了拖累孩子。哎,真是怕了,当年的精气神咋就这么快就没了呢?”
程江海眼泪悄然地滑落了下来,哽咽道:“爸,您的精气神都在呢,真的都在呢!您一直都是我们这些孩子的榜样,我就想着有一天能成为您这样的人呢!”
“爸是老了,现在这个精神啊,还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不能不承认啊。”
程家安苦笑地摇了摇头,依旧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难以自拔:“呵呵,这要是你妈还在啊,指不定现在就已经指着鼻子开始骂上了,说你老没出息啦、老不中用啦、老糊涂虫啦,咋偏偏就你碰上这些没球过场(倒霉)的事呢?哎,以前听到你妈发脾气,老想着躲,都能躲到卫生所去。可现在想想啊,让你妈这么骂着,也真是个幸福的事!”
听着父亲絮絮叨叨的悲怆回忆,程江海悲不自胜地趴在程家安的膝盖上,泣不成声地道:“爸,我也想着让妈再骂上两句啊。可妈都已经走了……爸,我们就剩你了,你可不能再出一点点事了,你真想让我痛一辈子吗?”
程江海凄厉的哭声似乎惊醒了程家安,把他从绵绵的回忆里拉扯了出来,看着眼前曾经是自己最头痛、最闹心的孩子,如今判若两人的伫立在膝下。
程家安心头一阵的绵软,欣慰地叹了一口气,悠悠地道:“哎,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还是你妈有这个自信。还真让她说着了,江海啊,你是个好孩子,有出息了……放心吧,爸知道要保重好自己的,爸还要替你妈瞅着呢,瞅着你们一个个的都娶妻生子,给我们生上一大堆的孙子孙女呢。”
程江海抹了一把眼泪,泪眼朦朦地点点头:“会的,一定会的!爸,您先躺躺吧,别再想这些事了,都有我们呢,放宽心些!”
程家安疲惫地点点头,弱弱地应声道:“唉,好,好,好!”
程江海仓促地擦干泪水,赶紧扶着父亲躺好,给他轻轻盖上被子,有着孩子在身边,心力交瘁的程家安不一会就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程江海一步都不敢离去,眼眶红了又红,几次想处理一番父亲脸颊上的伤痕,却又担心惊扰到他,只能痴痴地守护在身边,一动也不敢动。许久的时间过后,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程江水和陆广平双双闯进门来。
程江水一声凄呼:“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