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数,有数!”高局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呵呵!”徐黄生笑意盎然地端起杯来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来咱哥俩也整一个……”
酒宴散去,宾客尽欢。
程江河腹腔内早已是翻江倒海,视野都变得有些模糊,但还是努力保持头脑里的一丝清明,陪同徐黄生将几位领导一一送上车。
看着眼神游离、步伐踉跄的程江河,徐黄生皱了皱眉说道:“江河,你这个酒量可不行啊。回头啊还得练练,像这样的场合将来你会经历很多的,不能喝恐怕是不行的。”
程江河晃晃悠悠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徐冬梅心疼地搀扶着程江河,急急地抱怨着:“爸,你就别说了,你看让江河喝了多少啊,拦都拦不住,他本来就没什么酒量的。”
徐黄生顿了顿,说道:“这样吧,用我的车先送他回去吧。”
程江河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走走吧,想散散酒气。”
城市本就不大,从宾馆到家也没多远的距离,徐黄生也没多想,点头道:“这样也好,冬梅啊,那你看着点,注意安全啊。”
徐冬梅点头答应着,看着徐黄生上车离去,程江河再也坚持不住,歪歪扭扭地跑到马路边的草丛里狂吐起来,一时间呕肝吐胆,狼狈不堪。
徐冬梅一脸忧色赶紧上前给他拍着后背,舒缓着肠胃,殷殷劝解着:“江河,你不能喝以后就别这么强迫自己了。”
吐空了肠胃里翻腾的岩浆,程江河头脑清明了不少,听着徐冬梅的宽慰,抬起头来时,略显苍白的俊脸上却带着浓浓的自嘲:“强迫,呵呵,是啊,强迫。是你们强迫我,还是我在强迫我自己?”
在酒桌上就已感觉到了程江河的不对劲,此刻再听他突然冒出这般话语,冷漠中似乎带有几分恼怒,让徐冬梅心头顿时生出一阵莫名的慌张:“江河,怎么了,你不高兴了吗?”
程江河挪了挪身子,歪斜地坐在草地上,擦了擦口角的残涎,凄凄地苦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高兴,我高兴的理由是什么?就因为你爸在煞费苦心地为我铺路搭桥?就因为结识了一大帮未来可能提供给我各种便利的首脑人物?如果是这样,将来的一天我如果成功了,别人或许就会说,你看,这就是有背景有后台的好处,他程江河能有今天不都是因为有个局长大人在背后大力扶持么。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自己的努力又算是什么呢?”
徐冬梅呆住了!
她没想到程江河会把话说的这般严肃甚至是严苛,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自从二人确定了这层关系后,她就极力敦促父亲引荐教育局的领导,为程江河牵线搭桥,频频展开工作调动的事宜,一厢情愿地为程江河的未来仕途提前编织人脉网络。
她自认为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对程江河的大力帮助,也是为未来幸福生活提前的投资。甚至在进入饭局之前,她还在暗自欣喜,翘首以盼地等待着程江河啧啧夸赞。
可没想到事与愿违,程江河的反应却是这般的南辕北辙。
徐冬梅俏脸一阵阵地煞白,惶惶不已地解释道:“江河,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和爸其实都是出于好意啊,这还不都是为了我们将来着想吗?”
“不!”
程江河枯冷地摇了摇头,唇边浮动着一抹若有若无的不屑:“这只是你们的想法,而不是我的。我不想走这样的捷径,我不想拿自己的尊严和骄傲换取仕途的坦荡。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迂腐,也可说它是不识时务,但这恰恰是我秉承的信念。信念知道吗?丢了它,我就不是程家的儿子,我就不是我程江河了……冬梅,当我不再是程江河了,你还会爱我吗?”
本就忐忑心虚的徐冬梅,听到这一刻,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一边为自以为是的精明盘算深深懊悔,一边又为程江河话语里透露出的几分决绝而恐慌。
一时间眼眶里水雾缭绕,带着哽咽的哭音忙不迭地地道着歉:“江河,你不要这么说了,你吓到我了,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介意这些的,我……我以后再也不插手这些了,可以吗?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看着徐冬梅煞白的脸颊,从那秋水明眸流露里出的惶恐与暗淡并非作伪,程江河不由地心头一软,温言道:“冬梅,我希望你能真正的了解我,我走的每一步虽然很艰辛,但却是踏踏实实的、坦坦荡荡的。今天所借的,明天都是要还的,今天的顺境说不定就会成为未来的某种枷锁,靠关系、靠祈求得到的都是虚妄的,这不是我所期许的,你明白了吗?”
这一刻徐冬梅才似乎才真正接触到了程江河内心地里的那份出自本心的孤傲和持之以恒的自尊。
或许他独特的坚持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点不近人情的荒谬。但正如他所说的,这份性情和认知源自于他的本性,丢弃了这些,程江河还真不是自己苦苦依恋的那个程江河了。
明悟了这些,徐冬梅弱弱地认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江河,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程江河心中所坚守的信念,是不会为眼前既得利益所迷惑的。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自小的教育让他秉持着不靠天不靠地只靠自己这一做人做事的铁则,这就是属于他的家风传承。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徐冬梅在程江河面前再无什么“优越感”可以秉持,凡事都以程江河的决定为决定,再也不敢越俎代庖地先斩后奏。
然而后续的时间证明,程江河这种近似苛刻的自我约束是对的。福兮祸所依,人绝不可以无原则地放纵自己,风光的背后总有危机的潜伏。
压死骆驼的不会仅仅是最后的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