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下面大笑。</P></p>
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上面的人经历过怎样的悲剧，就开始对其起哄玩闹，连带更多声音响起。</P></p>
这一刻，男生感到头晕目眩。这里明明是天台，离底层那么远，可那些声音汇聚在一起传来，是那样震耳欲聋。</P></p>
不知是因为过度愤怒还是恐惧，他的大脑在嗡嗡作响。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只是下意识看向那个女人。</P></p>
她对那些声音置若罔闻，她对他说：</P></p>
“谢谢你。但我想她了。”</P></p>
她松开手，轻盈地向前一跃。男生瞪大眼睛，什么都顾不上了，几乎是本能的就扑上去想要拉住她。</P></p>
但他什么都没有拉到。</P></p>
他的身体撞到栏杆上，生疼生疼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下方。</P></p>
“咚！！！”</P></p>
他亲眼看到一条生命在他眼前逝去。</P></p>
……</P></p>
男生请了长假。</P></p>
因为亲眼看到人摔死，他产生了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他的父母让他暂时在家休息。</P></p>
在这天，一个中年男人找了过来。</P></p>
“我老婆就是被你们儿子逼死的！”</P></p>
他把门拍得震天响，在为了不影响邻居而开门后，他指着男生和他父母的鼻子破口大骂。</P></p>
“你胡说八道什么？！”</P></p>
向来宽厚老实的父亲听到这话勃然大怒，直接挡在比他高大得多的男人眼前。</P></p>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就是他，拿出我女儿的遗物不断去刺激我老婆，终于把她逼到跳楼了！他就是个杀人凶手！”</P></p>
男生愣住，他妈妈同样挡住他，第一次歇斯底里地骂：“你再胡说八道我们就报警了！”</P></p>
“报警就报警，警察来了他也是害死我老婆的凶手！”男人大骂，“赔我三十……不，五十万！不然我去法院告你们！在你们小区拉横幅发传单，告诉全世界你们家有个杀人凶手！”</P></p>
男生叔叔一家也在。叔叔帮着他爸一起拦住男人，他当律师的婶婶嘴巴最厉害，当场加入骂战。</P></p>
堂姐在本地读大学，这次为安慰堂弟一起来了，她把他和他妈妈拉到卧室，把门暂时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P></p>
“别听他胡说！”</P></p>
他堂姐很疼爱他，不断安慰道：“他就是来讹钱的！没了老婆给他吸血，他就想用她的死敲诈你们！这就是个人渣！！你没做错什么！”</P></p>
男生坐在椅子上，浑浑噩噩，大脑一片空白。</P></p>
堂姐安慰完出去，给她爸妈和伯父帮忙。门开开合合，无法隔绝所有的声音，那刺耳的动静不断传入房间。</P></p>
男生呆呆地坐着，身边只有他的母亲。</P></p>
“……我错了吗？”</P></p>
他忽然问道。</P></p>
“我想去救她，难道我做错了吗……？”</P></p>
他一直很佩服那些在遇到危险时敢站出来帮助别人的人，觉得他们是英雄。</P></p>
见义勇为绝对不是贬义词，一直是褒义的。想阻止别人受伤或死亡……这有错吗？</P></p>
他母亲看着他，那双眼睛熬得通红。他因心理问题在家休养的这些天，不止他痛苦到睡不着，他的母亲同样痛苦，为了他受难而痛苦。</P></p>
“……不。”</P></p>
他母亲缓慢而坚定地说。</P></p>
“你想去救人，其实是没错的。”</P></p>
“但是，你必须知道，有时你去救人，可能不止救不了对方，甚至会把自己搭进去……”</P></p>
他母亲说着，轻轻抱住他。</P></p>
他感到有湿热的东西落在他的脸上。</P></p>
“我们一直不求你学习多好，未来考什么大学找什么工作，不求你当一个多好多厉害的人，哪怕再中庸，只要平安就好……妈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P></p>
“像这次，我们不怪你去救人，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很好的孩子……但真的太危险了，一不小心你会被拉着，一起掉下去……”</P></p>
男生图子说不出话。</P></p>
他名字很奇怪，和“兔子”发音很像。从小到大很多人笑话过这个名字，可他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P></p>
“图”作为汉字，有“贪图、想要”；“子”就更简单了，指的是“子女”。</P></p>
——他是爸爸妈妈失去一个孩子后，好不容易再生下的第二个孩子。</P></p>
这是他今年暑假去海边玩时才知道的，他当时玩疯了想往更远处游，结果听到有人在喊他，一扭头就看到他爸拼命朝他游来，他妈妈也在海边大喊他。</P></p>
之前没有人告诉过他，他连那是哥哥还是姐姐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对方是在某次暑假回老家时，在河里玩溺死的。</P></p>
所以他爸爸妈妈年龄比其他同学的父母大那么多。</P></p>
所以他爸爸让他不要把同学、一个年轻孩子死掉的事告诉他妈妈，以免去刺激她。</P></p>
所以……</P></p>
“你要是出事了，你让爸爸妈妈怎么活啊……”</P></p>
已经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的母亲抱着他痛哭。</P></p>
图子拍了拍她的背，回抱住她。</P></p>
所以，他要更珍惜自己的生命。</P></p>
——他们受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打击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