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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真正的外神聊了一会儿之后,真实造物主觉得自己产生了很多新思想。
祂也更加确信,如果有一个可交流(甚至都不需要讨论是否有足够的理性和较好的脾气)的外神出现在地球,那七神必然能开辟条新的生路出来(委婉)。
常说人性禁不起试探,似乎真有几分道理。
“神以自己的权柄判定事物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母神就判断所有生灵都是也都应该是她的孩子,祂深切地爱着你们人类,也爱着支配杀死不断把你们重新生出来的作为‘母亲’的感受;正如母树认为所有生命都应该忠诚地侍奉欲望,恣意地释放恶意,囚犯途径无论怎样节制也会有爆发的那一刻,并且必定会向‘欲望之母’的形象靠近。诡秘在随心所欲地折腾包括自己在内的神的命运,坚持不懈地创造本不存在的‘错误’,而你——不,原初一直在履行全知全能的义务并且驯化人类成自己的羔羊……每个神都有自己的存在方式,而且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宇宙最终的正确(最初)。”
“这便是你们所想象不到的,外面的神的生活方式。”
真实造物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这确实是我们不会选择也不会主动接触的方式,但这样生存的你们是如何应对疯狂的?”
衰败君王沉吟片刻:“我见过许多的神,也见过许多的种族,我觉得‘疯狂需要抵御’应该是附属于你们人类的道德枷锁。”
“你们似乎在成神的同时,还要求神是‘自己’,而不是愿意放开自我去和过往的伟大精神融合,这是最稳定的方式……而这种方式被你们称为‘疯狂’。”
“外神们并不注重自我吗?”真实造物主在手里的笔记本上记了这么一条,对这個空间中的第三个人挥了挥手,“梅迪奇,把灯调亮一点。”
“可是主啊你不需要光也能看得见吧?”
“这是一种氛围。”
梅迪奇啪的一下拍亮了会客厅里的吊灯。
通亮的灯光下,真实造物主继续和另一边的神话生物聊着天。与其说是这棵树坐在沙发上,不如说祂是盘踞在那里,整个沙发都层层的树枝和藤蔓勒成了一团包裹着变形弹簧的真皮。
不过祂也知道实际上那沙发平平整整,一个会说话的绿眼睛白头发人偶坐在上面和主聊天,看东西不转头,进食都不动嘴,祂所看到的其实是灵性层面的“真实”。
“如果你说‘自我’,我便要抛出我一直以来的观察结果了。”
这棵奇形怪状的树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了声音,这声音低沉沙哑,乍一听像个老头子,仔细听去又好像能听到中年人的声音,似乎是很多种不同的声线混合在了一起,古怪而有趣。
“你讲。”研究员饶有兴致地说。
衰败君王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说话时嘴不动,声音也不是从喉咙的部位发出来的:
“据我观察,你们所说的‘人性’,在早期可以被简单地分辨为善恶好坏,道德标准,这种时期的人性能够根据扮演法的选择表现出来。”
“简而言之,虽然有正向扮演,重点却不在于正向反向,而是非凡者本人。如果本身就不把杀害同类当做错误,那严格按照正向扮演,在可以用杀人的方式解决问题的时候却不杀人,刻意提醒自己关注人命,行善积德,反而是违背了他自己的本性,也就是‘人性’。”
“或者,有时正向扮演本身也有杀人的空隙。”
真实造物主点了点头:“这点,还在第二纪、第三纪的时候我也有所察觉。”
“当时非凡昌盛,占据力量和特性的往往不是人类,它们普遍把人类当做一种容易被狩猎的野生动物,少数有智慧也不缺这点肉吃的就当做奴隶。”
“后来,它们迫于那时的我的压力,部分非凡种族稍微抬高了人类的地位。但即便理智上把人当做智慧生物的一种而不是野生动物,它们在本能上依然不这么想,想要吃人却不能,想要使唤人类奴隶却没有,想要捕猎人类取乐却不敢冒犯,长此以往,内心多少会出点问题,甚至因此失控。”
“是的。”
衰败君王又问:“你们对‘我还是我’的划分又是什么样的?是以记忆划分,还是以自身鲜明的个性划分?——难道是两样都要?那难怪你们总是把失控与疯狂等同,实际这并不一样。”
真实造物主若有所思:“往往是两样都要。”
“用记忆明确自己的身份,用性格的特征确认现在的还是自己。”
“可我觉得七神早已不是这个风格,从祂们一直以来的行为来看……我只觉得祂们似乎对人性和人类有了些刻板印象。”
“怎么说?”
“从众神治下各国民风来看,我怀疑祂们——认为人类是会‘偏心’的,因此会刻意提醒自己偏心,诸如同是信徒,对北大陆和南大陆的偏心,对高位的和普通的偏心,对教会的和野生的偏心……其中有些已经不仅仅是利益的问题。随后,祂们会凭借这些偏心,认定自己还有人性。”
“你这个课题很有进一步深挖的价值……”
“我曾有一个学生,她试图用‘信仰同一位神’的方式来消除人与人之间的财富和地位不平等,每个人都需要将财产上交,然后享有同等的权力和地位……这必然导致一部分人生活下降,而排斥这种生活下降的则会被视为不够虔诚……”
作为一个天生神话生物,以及追随造物主几个纪元数千年的战争天使,梅迪奇其实是很愿意听主聊聊祂们的光辉往事的。
这又跟人类的观念“这是人老了开始念旧”不同,寿命无限的天使的记忆也是一幅不会褪色的清晰的超长画卷,纯粹是喜欢听造物主炫耀并夸奖祂当年的威风。
然而此刻,两个真神在自己面前念念叨叨,讨论些跟自己不能说没有关联只能说毫不沾边的东西,梅迪奇听了两分半钟便觉得乏味,想赶紧走人去花园里抽个烟。祂找不到开口的机会,于是举手打报告,打了三次沉迷讨论的真实造物主才转头看祂,然后非常快地挥了挥手当做应允。
梅迪奇如蒙大赦地走了,门太远,翻窗走的。被擦得铮亮的窗框上老大一枚鞋印。
“太棒了。”索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梅迪奇感觉自己眼泪都快被祂打出来了,“学到很多。”
“听懂了,但没完全懂。”
艾因霍恩也围观了俩真神讨论人性与神性的过程,云里雾里,一知半解,但觉得自己再听下去会被污染:“感觉不如……折磨铁血十字会。”
梅迪奇难得没第一时间回嘴,而是等祂俩都说完了才笑着训斥几句,可见祂心里也比较赞同两位征服者的说法。
“铁血十字会的小子们好像要回去了,真可惜,我还没练够。”
红天使点燃卷烟,吞云吐雾的方式堪称随性狂野,仿佛目的在于品味烟气的辛辣而不是所谓的香醇——都抽烟了就别用着虚无缥缈的玩意自我催眠了——“他们昨天下午拿到了个密报,急急忙忙地去找幽暗,然后幽暗又请示了主,主给他们批走了。”
梅迪奇调侃似的自言自语一句:
“猎人们闻风而动,这片大地将起兵刀。”
……
“在宇宙中,一个星球盘踞多位真神是难以想象的。拥抱伟大的思想,步入星空,漫游并厮杀,才是正确的,或者说‘大众的’选择。”
“原来如此,看来最初的苏醒给了地球太多的眷顾。”
“没错,即便有,也往往是不相邻的途径,相邻途径早该完成了厮杀,像地球这样途径过多,反而形成了一定的圈子和神奇的平衡的,确实是绝无仅有。”
“所以,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除了你一个双途径真神都没有?”
“我对此十分好奇,并且进而研究了人类的神话(真造抬头)……你死了之后的那个版本的(真造膝盖中箭),从中我唯一能够得到的结论就是:或许是因为死神死了,生物没有了对死后的世界的确信之后,每个神都开始许诺自己的信徒的‘死后’……由此可见人类是怕死的,而神也不例外。那既然怕死,既然恐惧末日,为什么还要杀死星界之主?为什么不向相邻途径动手?”
衰败君王发出自己的疑问:“如果你当时真的摆脱了原初,甚至更进一步,我或许就带着莪的半个源质离开,等未来聚合再来。可你居然真的死了,被分而食之。难道人类惧怕的‘死’并不是特定的概念?因抢夺相邻途径而死,比不上死在末日?这是为什么?”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真实造物主面露难色:“我只能将当时的失败理解为低估了那三个混账对力量的渴望和野心,而我准备的后手并不是用来应付那场战斗的,以及其他在场诸神又选择了看戏。”
外神的脸上没有表情变化,但真实造物主莫名其妙感受到了一次嘲笑的意思。
祂正要细数罪过,外神忽地接到了一个电话,片刻后祂接受了献祭,手里摸来了一份纸质报告。
真实造物主看了一眼,封面上一串大写的手写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