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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光会据点的废墟上,艾斯·斯内克找来一位忙碌地跑来跑去的代罚者,沉声问道:“如何?”
“是!报告大主教!”
代罚者小队长立正,声音洪亮地回答:“所有渎神的证明已经被销毁,相关人员正在黑夜教会接受安魂和失忆,部分代罚者产生失控迹象,但已经被全部控制住,现在正在回收壁画和雕塑的残渣。”
“做得很好。”
艾斯·斯内克沉稳地点头,多日以来阴霾笼罩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由于他在“欲望使徒”以及之前“东区卡平事件”的连续两次误判和失职,他即将被调离贝克兰德,离开圣风大教堂,去往海上的某处,今晚的邪教清剿联合行动就是他在这“万都之都”的最后一次指挥行动。
明天过后,他就该离去,让攒够了资历的「深蓝主祭」教区主教雷达尔·瓦伦汀上任。
这让他既有些惆怅,又感到隐约的安慰,自己现在心浮气躁确实不是好事。
或许离开浮华的内陆,去往风暴之主眷顾的大海,才能让自己返璞归真,消化魔药。唯有面对海浪与风暴时,才能更深层次地感受主的意志和伟力。
他又嘱咐了几句,想为自己不算圆满的贝克兰德任职经历画上最后一个句号。
代罚者小队长离开后,黑夜教会的大主教圣安东尼飘然而至,略微寒暄了两句后,深知对方直来直往的性子的黑夜主教直接问道:“有线索吗?”
艾斯·斯内克摇头:“没有。”
“没有那位天使的痕迹,也没有任何残余,事发时祂根本不在这里,事发后也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只有一些渎神的壁画和雕塑。”
圣安东尼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也不希望和那位天使碰上,见一切平安还松了口气。一旦遭遇必死无疑,教宗阁下和阿里安娜殿下都来不及救援。
但一想到自己的下属因为情绪失控而被对方重伤,他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发冷:“极光会跑得可真快,只抓获了一些普通信徒和低序列非凡者,这次清剿应该足够给他们一个教训了。可惜事发时疑似就在这里的幽暗圣者和刺杀因蒂斯大使的A先生等人全部逃跑了,应该是通过「旅行家」之类非凡物品,关键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即便是半神级别的旅行家途径的非凡物品,应该也不可能一次性转移近百个人!”
艾斯·斯内克震声说:“我们的突袭完全保密,他们没有应对的时间,从一开始就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居然跑了那么多,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我怀疑,邪教徒们只是进行了短距离传送!”
“他们很有可能,现在还在贝克兰德境内!”
圣安东尼对神之歌者连续四个带感叹号的发言做了一个降低音量处理,防止主教们的谈话被周围的成员们听到。但他对艾斯·斯内克的推论颇为赞同,又补充道:“极光会的幽暗圣者完全没有出来应战这一点也非常可疑,他们不该是积极逃跑的类型。”
“但他的判断非常正确,他们转移走了几乎所有的人和封印物,只留下教堂和塌了的据点。”
“或许是因为看到我们之后就直接被吓破了胆子,更别说旁边还有机械之心的人。反正赢不了,还不如赶紧逃跑。”艾斯·斯内克满不在乎地说。
“这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圣安东尼说完,忍不住揶揄了对方一句:
“如果你一直都保持这么理性的思考和出色的判断能力,或许就不用离开贝克兰德了。”
艾斯·斯内克的脸色顿时晴转雷暴,重重地哼了一声,化作一道闪电从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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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纷乱而生,也必将战争推行至整个世界的征服者们或多或少都有过一个坚信不疑的想法,那就是认为无论生前战败或狼狈,至少自己的死去该是恢宏盛大的,就像史书和传奇里让人扼腕叹息又轰轰烈烈的人物。灿烂地走过一生,坠落时也像一团从天上狠狠砸进地里的陨石流星,最后的余温依然能将周围尽数化作生人勿近的熔岩死地,再燃烧百年。
可实际上呢?彼时世上燃烧得最盛的三簇烈火,本该互相吞食,互相争斗,用漫长的时间决定出最后的胜者,却在某一日被一团猝然袭来的阴云淋了个彻底。雷声震耳欲聋,血皇帝的车辇在雷云中滚滚前进,不怀好意的笑声和磅礴大雨一同唐突地到来,竟然转瞬之间就将一切熊熊燃烧的火全部熄灭了。
睁开双眼,这阴森的地下殿堂一如既往千年不变,仿佛永远都会是个适合存放尸体的场所。
锁链在阳光下消亡,无论是墙角图铎后裔相对新鲜的死尸,还是已经被束缚了千年的三位征服者的遗骸,都在光芒中被缓慢消去了形体。
得到真实造物主的确认后,爱德华立刻撤了灵性,温暖的阳光缓缓缩回石质的深灰色外壳下,恢复成不起眼的金线模样。索伦和艾因霍恩在真实造物主的声音传来时就放弃了思考,但视死如归半分钟后,祂们发觉自己的脑子里并没有出现不可名状的呓语,也没有突然对真实造物主信仰拉满成为虔诚信徒,两位征服者顿时惊疑不定地猜测起来。
爱德华拿着十字架,正寻思着是继续当挂饰戴在耳朵上,还是随便揣兜里。刚好看到梅迪奇渴望的表情,于是爱德华思考一秒,把十字架交给了祂。
红恶灵十分高兴,没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不灌注灵性时它就只是个手感不错的装饰品,梅迪奇拿着它,郑重地放在手心里,双手交握,闭目祈祷。
“等我一下,我要在这里留点东西。”
片刻后,祂睁开眼睛,先将“红祭司牌”融入灵体中,加强自身,然后一招手,把其他的非凡特性抛给爱德华,顺便转头问道:“你有没有蜡烛?”
“没有。”
“好吧,没有也无所谓。”
梅迪奇说着,从自己的灵体中分出一丝少得可怜的力量,抓来图铎后裔的一根骨头,团吧团吧在手中搓了又搓,搓出一根颜色可疑的蜡烛。不过在这个的地下室里,这样的暗色刚好不会引起注意。
以图铎后裔的骨血为膏油,加以恶灵的气息和诅咒做烛芯,一根饱含恶意的蜡烛就做好了。
梅迪奇将这跟小拇指差不多的蜡烛放到正对着大门的座椅上,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仪式里的两位征服者也没有阻止,甚至颇为期待的看着梅迪奇倒腾。索伦幸灾乐祸道:“想不到你还挺仁慈,在这里死掉,对图铎血脉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恩赐和善终吧?”
“这谁晓得呢?”红恶灵咧嘴三笑。
梅迪奇用咏唱般的口吻自言自语:“你清楚的,我们已经疯狂了数千年,凭借着几个不长眼的闯入者和祂的两个小后裔才勉强清醒过来。诅咒汝血,降灾汝罪——但是到了这地步又有什么价值呀?”
左边的嘴大笑起来,索伦的声音中满是大仇得报般讽刺的喜悦:“庞德终究不是图铎,庞德的继承人终究不是亚利斯塔!他们来源于祂,继承于祂,延续了祂的疯狂却又没有血皇帝的能力。明明都敢胆大妄为地闯入,堂而皇之地与恶灵交谈,却循规蹈矩地做了律师,撕开胸膛嚼碎咽喉之后便要把无用的非凡特性丢弃。这血是什么味道?我都没有尝出来!”
艾因霍恩冷冷地笑了一声,接着索伦的话继续往下说:“他若不自报家门,我只能感觉出有图铎的血脉。灼烫之余不够暴虐,傲慢有余可不够恣意,可惜他们因为找不到前路才来到这里,来到先祖辉煌晋升的遗迹,粗略地瞻仰了数千年前的荣光,却只能是瞻仰而已!我没有细细品尝,不过也没有这份必要。”
三个人的声音和思想混在了一起,发出尖锐的嘶鸣,红恶灵心情畅快地拍手笑道:
“图铎,庞德,我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