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月挺直了脊背,僵着身子,曲腿下跪,一如最初那般,“罪妇林清月,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玄霁这才抬眼冷冷打量,看到林清月包裹双手的绢布被鲜红覆盖,眼神一凛,“平身吧,坐。”
林清月恭谨道:“多谢皇上”,择了一旁,小心落座。
玄霁沉默些许,镇声道:“朱进和小然子以及许多人,全部回禀了,你此次救驾有功,想要些什么赏赐?”
林清月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凝,淡然面容似在烟波缭绕中,“回皇上,罪妇有一事回禀,皇上身中蛊毒时,众太医束手无策,罪妇只得前往天牢与淳儿代真做了交易,擅自做主替皇上答应了淳儿代真的要求,释放淳儿氏族人,让他们活着离开大晋”,话语落,她立刻屈身下跪,紧接着将头触碰在地,紧紧拳着手。
玄霁有片刻的沉默,随即将手中的奏疏掷在地面,落在了林清月眼前,她听到动静稍一抬头,看着奏疏内容,底下是阳曲县令密字。
玄霁面露鄙夷神色,“朕今早接到西南急报,朕的肱骨之臣,你的好父亲,携一众家眷,变卖家产后连夜启程,竟然大摇大摆的离开晋国。林氏,你给朕解释解释,这张盖有玉玺的文书是如何落到你父亲手中的?你当宫中的人全是瞎子、聋子吗?”
林清月面容平静,瞧不出一丝波澜,从容道:“回皇上,我的父亲乃两朝元老,先帝在时曾夸赞父亲,清明奇秀可担大任。大晋六年,皇上晋升父亲为一品枢密使,父亲在朝中任职勤勉不坠,对朝政多有建树,如今文官半数之上,皆是我父亲审用提拔,沈尚书,唐侍郎也是我父亲的门生。况且皇上曾下恩旨,特许我的父亲一个心愿,想必是父亲想要纵情山水,所以变卖家产四处游历。至于文书一事,罪妇当时心系陛下安危,仅是到了太极宫寻得出宫的玉牌,便带着禁卫军捉拿下蛊之人,如此仓皇瞬间,就是给罪妇一百个胆子,罪妇也不敢如此。”
玄霁听罢,不觉微怒连连冷笑,“一派胡言,还敢抬出先帝,你不要以为自己护驾有功,朕就不敢杀你。”
林清月从皇上口中知晓她的家人是从西南边陲离开,那里与南越接壤,平安出了晋国,况且南越与大晋素来不睦,皇上即使派人寻,也是困难重重。
眼下再没了顾虑,仰起头,眸光坚定而平静,“罪妇本就是个多余的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或许臣妾在东郊树林时就应该遇刺身亡。”
玄霁微一横目,眸光骤然闪过一丝弑杀的厉色,“东郊遇刺原就是无头乱子,京兆尹府的人办事不力,到现在也未查出。看来你当真是不怕死,说出如此悖言。”
林清月极力隐忍,眼下只得混淆视听,找出皇上的软肋,心平气和道:“罪妇当然怕死,可有些话不说不明。想当初李府谋逆案,我的父亲当时只是个小小的刑部文书,而李府阖家被杀,与我父亲有何干系,与我们林家又有何干系?皇上细想,李默心犯下重罪,本就是罪无可恕。皇上仁慈,想要赦免李晚悠,为何在拿到赦免恩旨的时候,李府上下却突然被杀。”
玄霁一语不发,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你想说什么?”
林清月稍稍思量,冷静道:“陈年旧事是该理清楚了,如果皇上当时救下李晚悠,那么皇上登基后,会不会立她为后。而李晚悠成为帝后,挡了谁的路,谁的嫌疑就大。不瞒皇上,一开始我的父亲就不愿让我入宫,刘喜公公也是知道此事,当时父亲就对刘喜公公明言,说我是野惯了的,林家又是苦出身的,实在不宜进宫。”
“荒谬”,玄霁怒极,手掌用力骨节发白,太阳穴迸出的青筋昭然若揭他愈加升腾的怒气,“你是个什么东西,像你这般心如蛇蝎之人焉能配说出晚悠之名”,背过身,多瞧一眼便嫌恶不已,“传旨,林昭媛枉顾圣恩,私自窃取文书,实在罪无可恕,将此罪妇即刻关押择日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