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马总算不闹了，站在原地，竖起的耳朵像雷达似的转来转去。</p>
“好好睡觉，我先回去了！”</p>
孙建平又抱了一下，乌龙马嘶嘶叫着，跺跺蹄子，调皮吐出舌头，向他告别。</p>
总算哄好了！</p>
不容易啊！</p>
孙建平又走到马厩尽头，提起马灯，看看那头已经老得不能再老的老牛。</p>
老牛正趴在干草堆上，嘴唇一动一动的蠕动，在反刍，看到孙建平来到，有些浑浊的牛眼睛里透出一点光芒。</p>
他打开木门走进去，蹲在老牛身旁，伸手摸了摸头顶，老牛温顺的低下头，嘴上蠕动的动作也慢慢停下来，再抬头时，牛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p>
“这头牛没多大活头了。”</p>
老程头走进来，提来一水筲温水，他也蹲下来，目光定定的看着这头老牛。</p>
似乎这头牛，就是他这一辈子的写照。</p>
老牛临了，还有他照顾，等到我老头子咽气了，又有谁给我摔丧盆带孝帽，给我送终呢？</p>
唉！</p>
想到这，老头心里没来由一阵酸楚。</p>
一时间两人一牛都沉默了。</p>
“这头牛要是死了，是不是还得剥皮吃肉？”</p>
孙建平喂完老牛，问老程头，老程头使劲吸了下鼻子，什么都没说。</p>
“身上现在能有几两肉？”</p>
老头走到土坯房前，突兀来了一句，“到时候把牛皮剥下来，剩下的就埋到后山吧！”</p>
孙建平听完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转身想回去，被老程头叫住。</p>
小老头借着油灯光芒，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小木匣，递给孙建平，他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几张大团结，还有一堆毛票。</p>
“你叔我一辈子就攒下这么点家底，叔拜托你个事行不？”</p>
“叔您说吧，我能做到的肯定没二话！”</p>
“叔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还有多大活头，你看我这也没个一儿半女，叔寻思着等我蹬腿那天，你能不能给叔买一口薄棺材，把叔收拾收拾埋了，再烧点纸送叔一程？”</p>
孙建平听到这里，眼泪唰的一下滚落下来，“叔你甭说了，您老放心，等您老走的那天，我给您磕头当孝子，摔瓦盆送行！”</p>
“好孩子，叔没看错人！”</p>
老头抹了一把眼泪，脸上露出笑容，“好孩子，有你这话叔就是立刻死了，也就放心了，回去早点歇着吧！”</p>
“嗯！”孙建平使劲点点头，“叔你别胡思乱想，您老还要长命百岁，还得看着我把咱们屯子搞得兴旺起来呢！”</p>
“好好好，叔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叔要活到一百岁！”老头笑了一下，却是嗓音有些哽咽，向孙建平摆摆手，一直目送他离去。</p>
说实话孙建平心里也不好受，自从下乡来到二马架，乡亲们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像程叔、曹叔、张叔、王叔……</p>
人啊！</p>
谁也不是没有感情的畜生……</p>
不不不，畜生比人更懂感情！</p>
他推门进屋，老曹仍旧坐在灯下，咬着铅笔头算今天的花销，想起那六十块钱，他心里就老大不舒服！</p>
“叔还没歇着呢！”</p>
孙建平脱衣服钻进被窝，伸手一摸，咦？一个小家伙！</p>
“嘻嘻！”小兴文从被窝里探出小脑瓜，“哥哥搂着我睡！”</p>
“好好好，哥哥搂着你，猫呢？”</p>
“喵呜！”小月月从被窝里钻出来，抱着凶恶的老猫，抓起毛爪子比划两下，“喵喵，挠人喽！”</p>
老曹笑着看他和孩子们闹着玩，冷不丁嘟囔一句，“胡主任那人你可得加点小心，那他妈的就是个混不吝！”</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