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当过一只宠物狗也没有什么丢人,至少宠物狗比我在游戏中的每一个角色都干净无辜,它手上至少没沾满鲜血、肮脏、罪恶和铜臭味。
“莫德先生,可以帮我完成游戏任务么?”安娜眼中突然水汽氤氲,她的胳膊纤细而洁白,如同水蛇一般环绕着我的腰。
当宠物狗的时候,我也曾被她如玉藕般的胳膊抱在怀中。
莫德是我在这个游戏角色中的名字。
世事弄人,恍如隔世,我觉得自己已经经历过好几个人生轮回,我拥有一颗被磋磨的饱经风霜的心脏,此刻,我的脑子里闪过的场景却是公爵的皮鞭抽打在她身上留下飞溅的血珠,牵着她脖子的狗链叮当作响。
这个场景和那些死去的女性们身上的伤疤重叠在一起,我又想起了“死亡质感”艺术展上的雕像,她们美丽过,绽放过、放纵过,也凋零过。
如果不抓住凶手,“死亡质感”的人体雕塑会在其他女孩儿的身上继续上演,也许下一个就是安娜。我如梦初醒,这也许就是凶手对我的暗示。
我萌生了一个想法,也许从安娜身上能找到什么线索,我也需要帮手。
我给安娜提了个条件,“想让我帮你完成任务可以,还债也可以,但你得帮我做件事儿。”
她急不可耐的点头,看得出来,为了能完成游戏任务,我就算让她下地狱她也愿意。
奢靡国度处处都长着眼睛,监视我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我要和她沟通只能在奢靡国度之外。
我在沉墓之市租了个诡秘屋,邀请安娜前往。我有特别的插件可以探测和分析她的脑电波图谱,以确定她就是游戏中的那个安娜,而不是奢靡国度派出来的某个冒名顶替的探子。
在诡秘屋,安娜给我讲了她在奢靡国度的游戏经历,她没有幻币可以用于游戏充值,为了能摆脱最低等级的游戏玩家身份,她几乎毫无保留的接受游戏算法给她指派的各种任务。
她做过游戏中的各种测试,心理测试、各种隐秘问题的测试,能力和知识测试,游戏最终认为她所填写的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都是真实的,人格画像也是清晰的,年轻稚嫩,像小草一样有柔韧度和生命力,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这就是她的资本,游戏所看重的东西。
游戏更喜欢在白纸上作画,创造一个人格,或者重塑每一个玩家的人格,或者摧毁一个干净美好的人格,再塑造一个堕落的人格,这一过程中游戏似乎能获得某种快感,玩家也可以获得另一种新奇的体验。
每一个游戏任务都是对她心理边界的一次挑战,都是针对她量身定做的。
“你后悔进奢靡国度么?”我问她。
“怎么说呢?一开始我觉得很新奇,新鲜,那是一种奇妙的体验,现实世界中我怯懦胆小,在奢靡国度我开始变得很大胆奔放,每一天我都比前一天更大胆,我尝试了各种在现实世界中我绝对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情。
“我改变了很多,我享受这种体验。我安慰自己,不过是个游戏而已,这和看书,看电影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一种沉浸式的体验,在现实世界我还是我。但是后来游戏进程越来越困难了,我想要从游戏中开启更多的故事场景和奢华体验,我想要更高的玩家等级,我就需要越来越多的游戏币,为此我就要完成越来越多的任务。
“我需要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后来我入不敷出,债台高筑,游戏中我必须丧失独立人格,攀附其他高级玩家,沦为高级玩家的玩物,不然我的玩家等级就会下降,我曾经所有付出的一切不就白费了么?我就得从头再来。”
“你总可以选择停下来,离开游戏,回头的,不是么?”我问她。
“因为惯性,我已经停不下来了。如果我停下来,奢靡国度会强制从我的幻币账户中扣钱作为我在游戏中的信用赊销,这是游戏合约中的条款。我的账户会成为负值,我还不起那笔钱。
“可是我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交换的了,在游戏中,我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稚嫩年轻的女孩儿,而是一个爱慕虚荣,追名逐利、喜欢金钱、灵魂千疮百孔的女人。现实世界中我也没有机智的头脑和一技之长,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交换了,但我还想继续玩下去。
“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游戏是不会开启这个隐秘入口的。游戏知道我们每一个人的弱点,也知道我们每一个人内心,甚至比我们自己还了解自己,奢靡国度愿意帮我探索我的能力边界,并且训练我的其他技能,让我在游戏中变得有价值,但总是要付出代价——执行不可拒绝的任务,后来游戏指派我的任务开始延伸到现实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