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彭州继续向西，纵然在云头望去，亦是苍茫群山。</p>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p>
姜湖在两世都生长于江南淮间，见到了小桥流水、清秀河山，还真没见过这种高山壮阔、挺拔巍峨。</p>
“山河大好。”他迎着吹卷的狂风，如是说道。</p>
御剑而行的苏秋夜看着踩在齐眉棍上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姜湖，依旧负手而立，任何气浪寒流，涌动到她面前的时候就会自动向左右分开。</p>
因此一身白裙的女剑仙胜似闲庭信步。</p>
姜湖吹了一会儿风，转而也开始用灵气排开狂风，瞥了一眼旁边的师父，心中喃喃道：</p>
谪仙下凡，不过如此了吧？</p>
在姜湖扭头的时候，苏秋夜就已目不斜视，完美无瑕的俏脸上无悲无喜，足以让姜湖发现不了任何端倪。</p>
“行了有多半日了，下去休息休息吧。”苏秋夜缓缓道。</p>
姜湖应了一声，自然知道是因为师父体谅自己的灵气运转因为妖丹破损而没有那么高效，若是一直御剑飞行的话，难免精，啊不，灵尽力竭。</p>
至于为什么没有和当时来蜀山的时候一样，由姜湖乘坐流光剑，而苏秋夜控剑飞行······</p>
一方面是因为这高山风大，气流危险，的确需要全神贯注飞行，另一方面······</p>
姜湖总觉得师父应该是察觉了什么。</p>
就像是他心里面也多少有了定论一样。</p>
这师徒关系突然变质了，苏秋夜反而不好意思直接把流光剑这本命剑器交给徒儿。</p>
而若是换了寻常剑器，没有心有灵犀般的联系，自然更不好操控，还不如让姜湖自食其力。</p>
反正化形大妖又不是真的不能飞。</p>
两人按落剑光，寻了一处山谷。</p>
阳光下，山谷中零零散散分布着水池，五颜六色，就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p>
随着两人闯入林子中，有三两飞鸟，呼啦啦的腾空。</p>
看着水面，姜湖一时间也不由得感慨造物之神奇，忍不住伸手捞了一把潺潺溪水，冰凉清爽。</p>
苏秋夜则自顾自的寻了一处岸边空地，盘膝而坐，已然入定。</p>
姜湖见状也在旁边坐下，问道：</p>
“如此秀美山水，偏生在雪山之下，此生未曾见也。</p>
师父难道不想在山中走走看看？”</p>
苏秋夜缓缓道：</p>
“回程亦然是一样的路径和风景，所以等到尘埃落定之后，缓缓归矣，再看不迟。”</p>
姜湖倒是一怔，旋即回答：</p>
“师父之言，颇有几分佛性。</p>
不过为何不能是归途另择他路？如今北疆妖族蠢蠢欲动，南疆妖族意图难查，说不定宗门就让师父前去他处支援，到时候就不是走这条路回来了。</p>
所以在弟子看来，应当还是见山看山、见水看水，珍惜眼前人、不落眼前景。”</p>
苏秋夜凤眸微张，瞥了他一眼：</p>
“眼前景，的确有可取之处。”</p>
言外之意，眼前人就算了。</p>
姜湖：······</p>
她依旧未动，不过倒也没有盘膝入定的意思，缓缓说道：</p>
“那日在浣纱峰上教授了尔怀月剑法的第二招，且练来看看。”</p>
怀月剑法第一剑，横秋。</p>
敌自四面来，我只一路去。</p>
而第二剑，细雨。</p>
却是截然相反——</p>
只见姜湖挥舞起手中的齐眉棍，长棍如长剑，如臂指使。</p>
万千剑气凭空生出，旋即没入轻柔春风之中，风里都随之带上了几分润意，恰似有细雨将迎面而来。</p>
但是这细雨并非空气中的水珠，而是剑气所幻化，所以当其四面八方卷动而来的时候，任何身处雨中的人，纵然撑着油纸伞，也不可能寸衣不湿。</p>
我向四面去，化作风雨无孔不入，此为“细雨”。</p>
当时苏秋夜只来得及传授了姜湖一夜，所以此时姜湖用出来的细雨，看上去还有不少破绽，远比不上当时七天七夜打磨出来的一招“横秋”来的完美。</p>
当然，落在苏秋夜的眼中，其实这已经无可挑剔。</p>
她练习这一招，一样用了半个月功夫。</p>
就已经堪称是蜀山练剑天才。</p>
不过眼前这家伙······本就有练剑的底子，此时就算从头修习蜀山一脉的剑法，也自然不可能太慢。</p>
蜀山和天师道行的是相近的经脉，运气门路自然也相差不远，很容易融会贯通。</p>
看着弟子逐渐消失在细密剑气之中的身影，苏秋夜有些恍惚。</p>
自从······真的和那家伙有了负距离接触之后，苏秋夜原本心中的怀疑和担忧也散去了大半。</p>
通往心灵的路虽然还没有洞开，但是至少已经被敲了敲门。</p>
因而哪怕是换了容颜，她看着他的眼神，也知道灵魂深处原就是他。</p>
这是一种没有证据、也不需要证据的感知。</p>
身为剑客，风是剑，雨是剑，以此为凭，剑气感知天地、明察秋毫。</p>
所以剑心争鸣下，苏秋夜相信自己的感知。</p>
剑雨落，姜湖重新露出身影，看上去还颇有几分自得。</p>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第二剑练习的有七八分模样，他也的确有自得的资本。</p>
苏秋夜却没有露出笑容：</p>
“还是太慢了。”</p>
男人不能太快······正在兴头上的姜湖差点儿脱口而出，但是想了想还是给师父留三分薄面。</p>
要是直接说出来了，直接戳穿了沫儿的身份，小夫妻两个就没了趣味不说，万一被沫儿认为是在有心调戏师父、调戏别的女人，那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p>
“还请师父示意。”姜湖肃然道。</p>
弟子脸上的不服气，苏秋夜自然是察觉到了的。</p>
毕竟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天之骄子。</p>
不过显然相比于那个更沉稳、严肃的少年，眼前的姜湖并没有想要遮掩少年锐气的意思。</p>
不服气就是不服气，本就是应当属于少年岁月的骄傲自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