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家后,利用晚食后的那一段儿时间,除了要批阅上一次稳婆学堂的考卷之外,也开始翻看自己记录的病例本子,开始做数据,想要写个报告,关于女娘的初产年龄、体质与成功生育数之间相关联的数据报告来。
时间如流水,像山间的溪流缓缓流过。
过了半月有余,约莫二十天后,刘如意发到江南东道的信终于被汤家人收到了。
当时看了信的汤母就受不了,直接昏了过去。
事有不巧,当汤家收拾妥当,要让汤家二郎,也就是汤丽娇的嫡亲二兄往长安赶去的时候,汤丽娇就在那天夜里发动了。
汤丽娇刚一发动,岳夫人就被婆子叫醒了,赶紧收拾了下就往汤丽娇住的院子里头来。
汤丽娇哪里受过这般的宫缩苦楚,疼的直叫,那声音是让人听着只觉凄厉不已。
“去客院请老医师来!
稳婆呢?
请来的稳婆呢?”
在岳夫人的调动下,汤丽娇的院子里才逐渐稳定了下来,早就请来一直住在岳家客院的来自积善堂的老医师也被请了过来。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岳夫人领着老医师进了内室,看到了床榻上口中被塞了布巾子疼的满头大汗,被四个大力婆子钳制住四肢的汤丽娇来,汤丽娇现下躺在床上像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子似的。
稳婆蹲在床榻下边,盯着汤丽娇的下身儿。
岳夫人罔顾了汤丽娇看到是她进来了,望过来的求救目光,只看着老医师为汤丽娇诊脉。
诊过脉后,老医师和岳夫人出了门去。
老医师抬起头看向岳夫人再次询问:“岳夫人,你确定?
若是下了此等虎狼之药,孩子倒是能出得来了,但汤娘子可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岳夫人心中纠结了两息,想到根本就救不回来汤丽娇,她咬咬牙狠狠点头,对着老医师说:“医师只管开方,出了什么事儿都有我担着!必不追责医师来!”
老医师见岳夫人如此,转身离开,去开方熬药去了。
此等伤人性命的烈药,只得他自己亲自熬煮,让药童去,他可不放心。
看着老医师离开的方向,站在门口的灯笼下,被灯笼昏黄的灯光照在脸上的岳夫人,此刻瞧着就好似那地府的恶鬼,实在是吓人的很。
而此刻岳夫人心中所想:“已然是此等地步了,只得抓住能抓得住的了。
娇娇肚子里的好歹也是我岳家的血脉,虽是命不好,出生之日即是生母丧命之时。
但,过上一年,可为文远再娶一房,那时候这孩子也有了嫡母,年岁也小,好好教养者也算是不错了。
只能如此了。”
心中这般安慰着自己,岳夫人这才回了内室里去。
所以,当夜三更一刻,汤丽娇诞下一子。
汤丽娇于一刻钟后,死了。
而等报丧的信件送往江南东道好叫汤家知道的时候,汤家二兄已经骑着快马风餐露宿十余日,现下离着长安城只剩下两日路程了。
当汤二兄到了长安城,马不停蹄的赶到岳家门口,看着门上挂着的白幡,当场就泪如雨下,终究是没有赶上见汤丽娇最后一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