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更了。”
“这么晚了啊。”
“公主要回去吗?还是就在此地歇息?”
“还是该回去一趟,不知那道人此刻出宫了没有,还是仍在宫中与陛下夜谈,总之都得回去才知道。”
“不下完这一局吗?”
“你都赢了。”
公主已经站了起来。
女子也连忙起身。
送走公主后,她的表情很快有了变化,失了敬意,变得淡然。
大而长的双眼,美得不似凡人的容貌,唇如覆舟,神情一淡下来,立马便有了几分厌世的高冷。
女子转头看向外头夜空,眯着眼睛,思索起来,嘴中呢喃:
“伏龙观……”
叫侍女将画取来,打开一看。
当时满山的杏花,长廊环着山腰,画中却只取了一角——长廊上道人与猫并排坐着,猫儿歪着身子,隐隐往道人身上靠,画面安静而美好,怕是有些恶人见了也会短暂的将心柔软片刻,而远处山也清淡,花也清淡,近处杏花探出枝来,点点花瓣被风垂落,吸引着猫儿仰头……
真是一幅难得的好画。
刚画下它时,心里觉得是该把它赠予那位道人,这段缘分才是最好。可后来将此画拿回,常常在家中打开欣赏,却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不舍。
此画虽比不上窦大家的神作,也比不上窦家的传人,可也算难得的佳作了吧?
若说将此画赠予谁,女子定是不愿的。
哪怕是公主也不行。
若说赠还予画上本人,倒是一桩美事,只是此时心中也没有当时那么干脆了。
“唉……”
女子面露无奈之色。
收起画作,取一壶酒来,又在棋盘前坐下,重新捏起一子,对旁边侍女说:
“你来陪我下。”
“主人,我就是你,我又怎么下得过你?”侍女笑嘻嘻说。
“唉,真是无趣。”
“……”
次日早晨。
夜棋全局在,春酒半壶空。
女子悠悠转醒。
侍女不肯陪她下棋,她只好自己和自己下。当然了,侍女陪她下,也是自己和自己下。奈何自己和自己的想法也要打架,她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下到了半夜,谁也没赢得谁。喝了一些酒,喝时不够甜,醒来又觉苦,真是无趣极了。
侍女来报,打听到了那位先生的住处。
“今天要去吗?”
“今天不去。”
“为什么?”
“今天阴天,不宜出门。”
“什么时候去呢?”
“过些天吧,这几天他该会很忙。”
“好。”
侍女退下,女子则继续半躺下来,时而用手指拨弄一下桌上棋子,眼睛似有所看,又似目光涣散,心中似有所想,又似放空一切。
……
柳叶街吸引来了不少目光。
长京喜好仙道、追捧高人的人不在少数,看不惯太尉尸位素餐、不约束子女的人也不在少数,单纯想与修行高人结识的人同样不在少数。
民间只知晓太尉想要延年益寿,误食毒丹,被毒死了,最多又传太尉家飞扬跋扈的衙内惹到了高人,被高人施法变得又聋又哑,大快民心,渐渐也有人说那高人恐怕是神仙下凡来的,但毕竟是传言,没人知晓高人是谁。
可若是长京权贵,便能知晓一二。
有人想去见识一番高人的风采,又怕惹得常姓势力不喜。有人倒是不怕,又不知该如何去拜访。有人找到了拜访高人的由头,一时又纠结,这会儿是不是会有很多人都想到这个办法。
有人还担忧,当初是自己向太尉家介绍的除鼠神猫,不知高人或常家会不会怪罪自己。
有人向来沉稳,暗中窥探。
有人生性爽利,想来就来。
不过来到柳叶街的,却都只能见到一扇关着的大门,门口原先驱邪降魔的店招已被撤下,只剩下了除鼠去忧。
道人起了个大早,煮了几个鸡蛋,带着三花猫,又买了些烤饼蒸饼馒头,装够了水,便跟着吴女侠去取她心爱的黄鬃马,一同出城而去。
此时已经走到了去北钦山的路上。
仲夏时节,草木皆绿,偏今日凉爽,头顶不见太阳,走在黄土小路上,吹着风,实在舒服。
猫儿迈着小碎步,滴溜溜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似乎有段时间没有出城了,她心情很好,不时顺着蝉鸣声找到树上去,心情就更好了。
道士心情也不错,如眼前一片开阔。
长京之事都抛在了脑后。
只管逍遥自在,哪管烦情一箩筐。
“今日阴天,适宜出门!”
“凉快嘛……”
“然也。”
“不下雨就好了。”
“今天不会。”
“你晓得?”
“猜的。”
“那我信你!”
“多谢。”
道人瞄了一眼吴女侠马背上,她还带了几根火绳,应是担忧夜宿深山蚊虫多,用来驱蚊的。
挺好,又省了一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