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的酒量不错,但兴许是年纪大,他并不怎么劝酒。而王金虎却尤其嗜酒,秦亮单是陪他喝、也喝了个摇摇晃晃。秦亮送走王凌父子、回到内宅之时,天色已尽黑。
庭院里零星挂着几盏灯笼,油灯的亮度只是聊胜于无。酒精还影响视力判断,幸亏有侍女搀扶带引,秦亮才能好生生地从庭院中走过。
不过这种微光的环境,倒让人有一种十分静谧隐秘的错觉。夜色中的空气也似乎有了点凉意,只有到晚上,秦亮才能隐约察觉到、真有一点秋天的气息了。
王令君与玄姬在西边的庭院里,两人的情绪都不太好的样子。
相比之下,秦亮更关注令君的状态。别看令君平时更加沉稳大气,但某些时候,她的情绪反应会更极端。秦亮至今还记得,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那诡异的笑声。
秦亮正想说点安慰的话,不料王令君倒问起了玄姬:“姑有什么心事?”
玄姬看了一眼秦亮,那双瑞凤眼确实没有半点笑意、愁绪很浓。她欲言又止,终于开口道:“仲明以前问过两次,有关阿母在青州时的情形。刺客会不会与阿母有关?”
秦亮听罢沉思不语。酒醉也会影响人的反应,他的思维好像也变得稍慢了。
白天的时候王凌一提到刺客李勇是青州人,秦亮便联想到了白夫人;但并未建立详细的推测链条,联系起来的缘由、只因他们同是青州人士。
玄姬的声音道:“仲明以前就曾担心,阿母与我的秘密、是否已被外人知道,比如司马家的人。然后阿母被人要挟了。”
秦亮开口道:“我确实琢磨过,司马家在王家安插了卧底。而且朝云是司马师的奸细、又与白夫人有来往,所以才注意过白夫人。
不过后来细想,白夫人被要挟的可能太小。毕竟白夫人亲生的儿子、刚出生不久就夭折了,算起来差不多已有二十年之久。那么多年前,司马家便在算计王家?那时候朝政舞台上活跃的人、并不是现在这批人,司马懿的触角应该没有那么广。不过……”
事情也不是完全密不透风,譬如玄姬的生母、白夫人的妹妹还在青州。司马懿的人,后来这些年才偶然获悉秘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这样的推测,概率实在有点低。只是表面上很容易联想到一起,毕竟朝云是司马懿的人、这次的刺客又是青州齐国人。
玄姬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
秦亮好言道:“姑不用想得太多,此事与其靠猜测,不如等着各地通缉清查、以及校事府的暗查,刺客在大魏境内是有可能被抓住的。刺客肯定不想死,他若真是死士,刺杀失败便当场自裁、线索不就完全断了?”
王令君也劝道:“夫君说得有道理。”
玄姬遂不再多言。
但第二天上午,秦亮听到王令君说、姑回了王家宅邸,多半是去找白夫人了。
果然没到中午,白夫人便与玄姬一起来到了卫将军府。
秦亮走出邸阁前厅,在台基上见到白夫人,只见穿金戴银的她已是一脸焦急。白夫人向前厅探视了两眼,沉声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罢。”
秦亮略作寻思,便带着玄姬母女到了邸阁后面、下方那处地下室。
曹爽建造这地方、不仅为了干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事,似乎也是密议之地。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隔音非常好、唯有一个出口,人们在这里密谈、几乎不可能被别人探听到。
地下券室不好的地方就是不太通风,采光也不怎么好,人们刚进来时会不太适应。
秦亮借着黯淡的光线,观察着白夫人的神情举止。
门一关上,白夫人便心急地说道:“我对天发誓!我在青州不认识那个李勇。”
她皱眉想了想,接着说道:“别觉得都是青州人,便怀疑我!当年王家主母不准我们母女进门,根本不认识王家的庄客……况且李勇在青州庄园上做庄客的时候,我们大概已不在青州了。仲明不信便问玄姬,我们在青州何曾与王家庄客来往?”
秦亮“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玄姬问道:“阿母与司马家也毫无来往?”
白夫人道:“我怎么与司马家来往?原先只与何家的人有些交情。”
玄姬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我们不如把身世秘密告诉王家人,省得担心被人当作把柄。”
白夫人瞠目,怒骂道:“我白养了汝那么多年!”
玄姬顿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