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到一半,莫晗突然把李越海叫到外面来,有话单独说。
李越海不怎么情愿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就没耐心了,停下来说:“不是跟你说刚刚就开个玩笑嘛,你还用得着找我兴师问罪啊?”
莫晗脸一黑,瞪他:“不是说这个。”
“那是哪个?”李越海反问。
莫晗说:“黎可的事。”
李越海顿了一下,问:“黎可怎么了?”
莫晗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在追她?”
“不算追吧。”李越海将脚下一块小石子踢走,依旧一副惯用的浪子语调:“大家交个朋友,一起玩玩嘛。”
这句话从李越海嘴里说出不下百次,他太贪玩了,身边“女性朋友”数都数不清,但从来没个正经的。
莫晗的态度却罕见的认真:“你要玩找别人去,别找黎可。”
李越海看了她一会儿,问:“为什么?”
月亮被云烟遮掩,莫晗站在树下的影子里,一张脸阴晴不定。
好几秒后,她才重新开口:“黎可人太单纯了,她会当真的。而且她家里经济也不好,没工夫陪你玩。”
这句话不知哪儿戳中李越海笑点了,他咧开嘴说:“你还说人家,你家里经济也不好呀,不是照样跟着我玩?”
话不经脑,词不达意,大概是所有人在少年时期都犯过的错。
莫晗沉默许久,一双细眉微微蹙起。
李越海终于意识到一些不对劲,脸上笑容慢慢淡下去。
他上前一步,很浅地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太多了。”
莫晗目光投向地面,平静道:“没事,我知道。”
莫晗这个人其实挺矛盾的。
平日里她比谁都大胆豪放、不拘小节,然而一涉及家庭*就不同了,但凡被外人稍稍提及,她就异常敏感,草木皆兵。
可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例外的,她的心里留有一块柔软的地方,愿意相信他不会故意伤害自己。
李越海对她来说就是那个人。
话不投机,两人有一会儿撇开视线,不看对方。
最后李越海干咳一声,没话找话:“鞋你先别着急还我,我妈昨天崴了一脚,这阵子估计都不会穿高跟的了。”
莫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李越海用胳膊肘碰碰她,询问:“咱们回去吧?别让那帮小兔崽子把羊腿吃完了。”
莫晗没应声,片刻后才说:“你先答应我这段时间别去打扰黎可,马上要高考了,别让她分心。”
这回李越海倒是爽快地点点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一伙人吃完宵夜后就各奔东西了,回画室的路上李越海一直在跟谁打电话,有说有笑的。
莫晗不用猜都知道那边一定是个女孩,也懒得搭理了。
到了画室,莫晗不得不面对自己那尚未完成的二十副速写,忍不住唉声叹气。
李越海则不同,他报的是特殊的承诺班,学费足足比普通班高好几万块。
听说这承诺班的负责人有后台,历年联考都会搞暗箱操作,保证学生成绩能过重本线。
这事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李越海深信不疑,所以他现在上课总是很有底气的游手好闲,老师布置的作业也从来不做。
莫晗想找他当枪手都不敢,他那水平简直是鬼画符,苹果都能画成方的。
晚上十点半,普通人家早该熄灯就寝了,画室里却仍是白灯如昼,学生们一堆堆地坐在一起赶作业。
普通班的主教小胡子是个个头不高、脾气却很大的男人,平常跟学生们嬉皮笑脸的,动起真格来却很恐怖,学生们都惧他三分,没人敢不交作业。
莫晗认命地坐到自己座位上,拿起速写板,在书里找了个动态比较简单的人物,开始临摹起来。
她有沙眼的毛病,劳累久了就会眼睛酸胀。五张速写画完之后,脑子虽然还是精神抖擞的,上下眼皮却忍不住开始打架了。
她不得不放下铅笔,周围溜达一圈。
画室的人不知何时走了一大半,她一眼看见坐在靠墙位置上的周远安,朝他走过去。
周远安正低头专注画画,没注意到。
“你还在画啊?”问话的同时,莫晗顺手抓起桌子上的苹果,在衣服上蹭两下,送进嘴里啃了一口。
周远安抬起头,盯着她咀嚼的腮帮子,说:“那是明天素描课要画的静物。”
“嗯,我知道啊。”莫晗点头。
周远安沉默两秒,“……你吃了。”
“是啊。”莫晗依旧点头,全然不觉自己有错,“怎么了?”
“你吃了静物。”怕她听不懂似的,周远安又重复了一遍,微微加重语气,“静物。”
莫晗再咬一口苹果,囫囵吞枣地点点头,“嗯!味道挺甜的,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周远安不会指责人,话说到这个地步莫晗还是那么厚脸皮,他实在词穷了。
莫晗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摆摆手,笑得满不在乎:“哎呀,我上次还看见小胡子摘了两瓣香蕉给他老婆吃呢,没道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周远安说不过她,哑然片刻,最后只好低头继续画画。
他的笔尖在白纸上快速行走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带出一片黑白交界。
莫晗凑头去看,看不清他画的究竟是什么。她干脆长腿一跨,绕过静物桌,在他身旁一把折叠椅上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