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平这种人,他当然不会因为一次见面,一次交谈就可以轻易相信,骆平这么多年混迹社会,早就百毒不侵,完完全全的滚刀肉,得罪与笼络没有多大的区别,该出卖你的时候,他总会出卖,该向你私下卖乖,提供对方的要害,他一样会做得毫无困难和心理压力。
他刚刚写完,正在沉吟措词,康洪涛就闯进了办公室,等叶三省发了信,两人面对面坐下后,康洪涛问:“那么以后,我是为你们做事了?”
这是句古怪的问话,但是叶三省听懂了:“是的,康秘书。如果你是觉得这个工作可能承担某些不太必要的麻烦,比如道德上的责任,都由我来负责,你只需要做好份内的工作,跟我一起做好欧阳书记的助手,做一个合格的秘书。”
他早就听王道士说过,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些人非常单纯,眼里只盯着一件事,心里只有简单的是非标准,想不到现在算是遇上了一个。他也没有想到,象领导秘书这样人人趋之若鹜的职位,会有人不放在心上,叶三省自己就是领导秘书出身,他遇见的罗忠良,向明,赵潘军,王钊,甚至包括宋峰刘耕这些人,不管个性如何,至少他们都很珍惜这种机会,不用提醒就知道要努力当好领导的助手,只有康洪涛首先考虑的是可能替领导挡雷,背锅,承担某些风险,当然,康洪涛有他的优点,比如能干,聪明,比如现在面对“组织”的坦诚,就像一块璞玉,值得打磨。
而且叶三省还有某种考虑,康洪涛立在身边,就像一张清清白白的纸,一面明亮的镜子,化成人形的道德和良心,这可以随时警醒自己,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如果需要做出一些过分的行动,一些逾界的选择,他会谨慎一些。
“叶主任这么急把我召过来,应该是有很急的工作需要我马上就做,那就请叶主任安排吧。”
康洪涛显然还是没有消减紧急调召的不满,心里还在生气。
“先熟悉县委县政府县人大政协四大班子的所有领导和重要人物,然后是县里各个局行的主要领导和重要人物。”叶三省平静地安排工作。
康洪涛更加郁闷。
他最讨厌这样的场景,自以为高高在上者只说半截话,不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详情,而是故意提醒你没资格了解,只需要服从命令。以前在学校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都要追问得对方下不了台。但是现在,他觉得叶三省可能有什么后招等着他,他不想因为鲁莽而被教训,所以换了一个角度问:“我知道叶主任你和欧阳书记的……工作方向,我刚才也问了父亲,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把有些人抓起来?”
叶三省笑了。
这还真是纯洁得可爱。
沉吟一下,缓缓说:“你觉得你一个新人,外行,比市里的领导对于政府工作还要专业?考虑得还要全面?如果说抓几个人,拿下几个官员就能够改变岳兴的状况,市里领导为什么要舍易就难?我和欧阳书记为什么要这样谨慎小心,确定步步为营的战略?就好像两军对垒,从来没有把暗杀当成有效的手段,原因很简单,暗杀所引发的问题,远远多于解决的问题。所以我们的政府工作,需要持久战,有些时候,想从根本上解决某个问题,某些现象,需要我们了解问题的本质,并做出全面系统的解决方案,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你们岳兴的社会大哥钟海,抓了他就能够解决岳兴建筑行业的问题以及相关的社会矛盾?首先你得拿到他违法犯纪的证据吧?抓了钟海,你觉得有没有李海王海出现,情况依然如旧?”
“不是你们岳兴,是我们岳兴。叶主任现在也是岳兴的一员。”康洪涛非常沮丧,却敏锐地抓住叶三省的口语,直接反诘。
叶三省笑:“对,我们岳兴。现在我也是岳兴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