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汉子咧嘴露出黄澄澄的烂牙,灿然一笑:“这才落教嘛。不过王朝明这事麻烦,宅基地哪有那么好整,大家都盯着的,只有慢慢来。”
“哥老倌你不要耍我哟。现在不整,以后划到城关镇,你就不是农村户口,更不好整了。”叶三省老练地争道。
“现在麻烦就是一大摊,这个一开头,就更多了。”
中年男子摇摇头,一脸苦恼。
叶三省也不管是他故意为难,好坐地起价,只顾着把话头往他想知道的方向引:“哪些麻烦?哥老倌说两个,反正晚上整酒也要说,我转头也好跟老表说,不然他说我水他。”
中年男子迟疑一下,点点头,把手中的笔放下,发烟,叶三省拒绝,又喝了一大口水,开始跟即将的酒友摆大型龙门阵。
他是村上的会计,叫李发模,现在搬迁的情况不容乐观。县上给的政策是,规划用地内的村民立刻搬迁,可以自行租房,报销费用或者补助一定的费用自行解决或者入住由政府提供的安置房,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村民听见风就是雨,何况东部新城规划叫了两三年了,现在终于要落实了,而且终于轮到这几个村“享受红利”了,所以村民的期待心理爆篷,起码一半的村民都不准备接受县上村上的安排,要求的征地补偿金额首先翻上一番再说,根本就不看所谓的标准,一旦被拒,就准备做钉子户,反正他们挨着县城,见多识广,也认识几个人,也懂一点政策,还有一点胆子,耍起泼来,难缠得很。
李发模喜欢卖弄他在村里的地位和县里的关系,叶三省也不着意奉承,但恰到好处地恭维两句,再引导话题,几分钟下来,李发模就差点把年轻人引为知已,倘若今晚的酒叶三省耍赖不请,他为难之下也可能要主动买单。
正说得高兴,一个高大汉子进来喝道:“老模你又要编事啊!这是哪个?”
叶三省站起来自我介绍:“我姓叶,来办点事。”
高大汉子足有一米八,整整高了叶三省一个头,俯视着年轻人,判断身份,态度温和了一点:“你办啥事?”
叶三省还未说话,李发模已经起身满脸堆笑地说:“这是我们孙书记。小叶是王……朝明的表弟,想请书记喝个酒。”
孙书记苦笑着摇摇头:“小叶你这事……不好整,来得也不是时候,今晚的酒肯定整不了,你先走吧,改个时间再说。”
转头对李发模叫道:“老模你去喊老蛮,几个肯定又在班娃那里打牌,你去叫他们动身了,三点钟镇上的人准时到,误了事自己向曾书记交待。”
李发模得了令,却不马上就走,转眼看叶三省,叶三省心领神会说:“我陪你去。”
两个人离了村委,走了两百米田梗路,尽头一家二层小楼,李发模远远叫了起来:“蛮主任,蛮主任!”
小楼也有乡村公路通到门前,不过田梗路更近,两人一边叫一边走,听得楼里一人大喝:“老模你嚎丧啊!”
李发模住了嘴,两人走近,小楼一楼的堂屋,摆开一桌机麻,四人正在激战,旁边还有一位中年妇女观战。
李发模走进去,大声叫道:“蛮主任,孙书记在叫了,镇上的人三点钟准时到。”
麻将桌边四人中矮胖汉子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说:“最后两盘。”
两盘打完,四个人从麻将桌上跳起,从开着空调的房间直接冲进酷暑里,顶着烈日往前奔。叶三省吓了一跳,跟在李发模后面一起疾步前行,李发模悄悄解释,蛮主任是村主任,叫顾德满,所以大家叫他蛮主任,观战的是妇女主任,打牌的都是村委会的委员,其中之一就是这幢小楼的主任班宏班娃,班娃也是搞建筑的,所以在家里修了这幢小楼,也是村里很少装了空调的人,所以大家都喜欢在他这里打牌。
叶三省问去哪?么事?李发模说今天是拆迁王二娘的祠堂,村上镇上早就约了,今天集体行动,镇上还专门请了拆迁队。
叶三省心中狐疑,曾凡约自己来看看,难道是为了看拆迁?为了让自己担责还是想让自己出谋划策把自己卷进来?
一行人走了几百米,到了古寺山下背靠文化东部新城一处停下脚步,叶三省早已瞥见阵容,还是第一次见识,不由得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