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自然经历了房产私有,罗二爷看不清形势,不想出这个“冤枉钱”,反正每年给政府的租金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何必要自己花钱买下来?结果一拖就拖到现在,到了十年前开始有房产概念,罗二爷想办手续时,政府又不愿意了,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当初叶三省做民情调查时,这一点也记录在案,只是当时杨中以环境整治提升为主,这跟主题无关,叶三省只是备注其中,现在,临江新城启动,小镇居民面临人生重大选择,罗二爷也面临一个关键节点,要么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彻底解决,要么一无所有。
这几个月,他跟文旅公司闹过,跟石松乔当面拍过桌子,也去临江镇政府反映过问题,甚至威胁过新来的镇长吴艳鹏,都无济于事,今天文旅公司的那个助理王思思悄悄告诉他,叶三省要来,让他去堵他,有可能解决这个难题,他立刻言听计从,以为这个女娃娃同情他,所以私下帮助他,却不知这是石松乔一手的策划。
——首先叶三省接不接这个锅?接了如何处理?偏向罗二爷,就会跟目前临江镇政府和文化县政府的决议和方案对立,不接,叶三省这个“钦差大臣”自然脸面扫尽,丧失他所谓在临江镇的“民心”和人气。
——如果叶三省果断拍板,文旅公司倒可以出这笔钱,替临江镇政府和文化县政府背这个锅,同时也送叶三省一个枕头,讨好。如果叶三省不敢拍板,那就会拖,那就会厌恶这个项目,不理会这个项目,这也很好,石松乔本来就不想叶三省过分介入这个项目,怕叶三省那种过分仔细的工作态度影响到他的幕后操作。
——所以他安排了这个迎头痛击。甚至,还因此跟临江镇“反抗组织”的头面人物罗二爷结一个好,留一条线,可供日后缓和关系,达成某种妥协,可谓一石数鸟。
叶三省几乎在走过那半条街时就想通了这几点,尤其是自己“下车伊始”,就大放厥词的话,首先就是扫了上任不到一年的临江镇镇长吴艳鹏的脸,甚至直接让杨中也会不快,可是他已经被罗二爷堵上了,又肩负着周仲荣的指示,他也不能逃避,不能敷衍,只得在茶馆淡定地坐下,然后掏出笔记本,从容地把罗二爷反映的情况记录下来。
茶馆中的茶客,有些漠不关心,也有好奇,一直注意甚至起身过来站在叶三省旁边观看,叶三省对他们都微笑,温和招呼,大大方方地让他们观看,半个小时后,记录完罗二爷的情况反映,当着所有的茶客表态,三个工作日内给予答复。
茶客中有人奇怪,问叶书记你现在调回镇政府,又来管事了?这是消息不太灵通的茶客,罗二爷便解释,现在叶书记调到市里,是给周书记当秘书,是小书记,周书记是大书记。有人便问这个小书记跟吴镇长胡书记哪个能够“宰子子”(方言:拍板),罗二爷自然说小书记是市里领导,自然不是县里镇里的人能够比,也有精通政府官员级别和权限的人较真,说小书记级别还是低,叶三省大惊,想自己再呆下去,这些争论传出去,那就是典型的拉仇恨了,赶紧告辞。
到了石松乔办公室,来不及寒喧,就把笔记本摊在桌上,坦白说刚一进镇就掉坑了,替石总挡了这么一个箭。
石松乔扫一眼笑了,说罗二爷的事他自然清楚,不过这个箭不是文旅公司的,是镇政府的,他们当时签约的时候写得清清楚楚,拆迁搬迁都是临江镇政府的事,吴镇长只会说大话,具体工作推行不力,叶秘书你是替吴镇长挡枪了。
叶三省自然不能接这话。
吴艳鹏是副市长于文泰的秘书,以前在黄市镇当副镇长,去年年底被提拔到临江镇担任镇长,接替杨中的职务,年轻气盛,心雄万夫,一直憋着劲要像杨中那样做出成绩,得到领导的赏识,证明自己并不仅仅是因为副市长的秘书而被提拔,可是他到了临江镇后,趁着兼任的书记胡博阳没有太多的时间过问临江镇的情况,大权独握,把杨中当年留下的一些工作计划改头换面,当成自己的施政纲领,这也没有什么,可是执行得一塌糊涂,让叶三省心里非常看不起,觉得他连杨中的仿版都不是,简直就是拙劣的低配。
所以他在宝来山那最后半年,虽然还是临江新城二期指挥部的成员,却从不参与除宝来山之外的工作,免得被吴镇长认为又来抢功,免得粘一手稀糊,除了一些党建工作,必须汇报的村支两委工作,基本不打交道。
后来中纪委调查组下来,江城从上到下最后虚惊一场,可是当时大家都紧张得变形,叶三省为了工作,在“监视”中纪委联合工作组的过程中,对吴艳鹏非常不客气,——因为那种特殊时刻,吴艳鹏居然为了防范那些上*访的“老运动员”,自作聪明地做一个预防性的措施,要组织他们学习,那纯粹打草惊蛇。
再加上宝来山开发叶三省像老母鸡一样防着,完全没有让别人插手,连收藏家吴玉死亡事件,也没有由镇政府介入,吴艳鹏一直耿耿于怀,对叶三省又妒又恨,叶三省自然感受得到这位吴镇长对他毫不掩饰的反感,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不会惹,这时候石松乔这么挑拔,他只是微微一笑,问石松乔临江镇类似的例子现在统计有多少?
石松乔笑,叶秘书你是临江镇的资料库,这个不用我说你也应该心里有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