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跟着周仲荣去江城宾馆小食堂吃饭,没来由地想到罗忠良。
他已经听张子高说了,征求罗忠良意见时,他不想下到基层去,像杨中他们一样从做镇长开始,他说他不太适合那样的工作,老婆也快生产,将来还要照顾孩子,所以希望继续留在江城,在机关做案头工作,然后被安排去了机要局,工作地点从市*委小院换到了市*委大楼,吃饭的地点,也由以前的小食堂变成了大食堂。
叶三省想,这种环境变化带来的落差,罗忠良会如何面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迟早也有一天不再是市*委书记的秘书,那时候自己的心态又是如何?
但是至少,他肯定会选择去基层工作,而不会这样尴尬地面对以前的同僚。
下午周仲荣去了省城,叶三省回到办公室,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开始考虑今晚安排哪些人来第一批喝酒,然后,他收到杨见的短讯:
我到江城了,什么时候方便碰个面?
他楞了一下,才反应这个叫杨见的人是谁,赶紧打电话过去,问她又到江城了吗?
杨见说她马上到。
电话中传来的风声,应该是在高速公路上,但她开着车窗,而她的声音,似乎很轻,却偏偏在呼啸的风声中听得清清楚楚。
蓦然间闪过那天晚上杨见站立在滴水檐下,贴身的旗袍勾勒出她袅娜的身材,被灯光一剪,定在门框里,像一副年代很久的图画,韵味悠长,而那一刻的时光,就像是刀刻斧凿一般地定格在叶三省的脑海中,深藏了很久,现在重新闪亮。
强自镇定说那我找个地方等你。
脑中闪过江城宾馆的茶楼,江城大酒店的茶楼,都觉得非常不合适,然后,想到了一个地方,说我在电话上把地址发给你。
幽悠书吧。
李博朋友开的咖啡馆。小巧别致,顾客一般不多,比较匹配杨见。
向张子高报告一声,打车前往,
刚坐下不久,就听见外面夸张的刹车声,然后听见清脆好听的高跟鞋声音,悠然而有节奏地进来,叶三省站起身,一位身材袅娜,短发墨镜的中年女士,款款走了过来。
肯定是杨见。
虽然那天晚上,他们还说了几句话,但杨见的脸一直隐在阴影里不太清楚。
叶三省举手示意,杨见走过来,摘下墨镜笑道:
“又见面了。”
声音轻柔悦耳,是她。
但是此刻流淌在她脸上的微笑和阳光,却跟那天雨夜那个幽婉哀怨的形象完全不同。
叶三省招呼她坐下,服务生过来,杨见问她这里的咖啡是现磨还是速溶,然后又仔细看了饮料单,指定了一款,再转过头来对叶三省笑道:“习惯了。”
这是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可以慢慢从中品味眼前这个精致女人的生活,身世,个性,叶三省有些羞愧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杯清茶,发觉自己居然有些紧张。
“你师父没有对你说过我是谁吧?”杨见问。
这又是一句含义丰富的问句,叶三省老实地回答:“没有说过。”
“我倒是听你师父说过几次你,说你聪明能干,将来必成大材,现在来看,你没有辜负师父的期待。”
“应该有运气的成分。”
“说说我吧。”杨见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叶三省的回答,身子依着软椅的靠背,沉吟着说:“富二代,在国外读的中学和大学,遇上凤凰男,然后回来,他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然后出轨,父亲的生意也被折腾了。然后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遇上了你师父,开示我,指引我走过了那段时光,现在我正在慢慢接掌父亲的生意,从一个文艺女青年变化成中年女强人,就这样。”
“丰富得让我这种小年轻望尘莫及。”叶三省由衷地感叹说。
“我得让你了解我,因为我准备到江城来拿地,或者投资其它项目,因为你师父,我们有了缘分,以后你得帮我处理一些麻烦事,就像上次的车祸一样。”
杨见淡淡地说。
没有任何扈气指使的表情,就像在跟老朋友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样。
“杨总,我想你当时痛苦,不仅是因为那个……凤凰男出轨,更可能是因为你突然发现,他跟你是那么的不般配,你当时为什么错误地选择了这样一个男人。”叶三省突然说。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