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办公室,向局长唐富贵报告: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宣称去了江城的唐富贵正在距离他不到两公里的金河府酒店三楼茶楼的包间里赌博。
这家酒店是文化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朱卫华跟人合伙开的,一楼二楼是餐饮,三楼四楼是茶楼歌城,五楼以上是客房,是唐富贵在文化的窝点之一,一半的时间都在这里“办公”,他的兄弟伙都知道,来这里找唐大哥比去局里稳当得多。
唐富贵一大早就到茶楼的包间“上班”,这可是罕见的工作态度,他的作息时间,只要不开会,不办事,起码要睡到十点钟。
因为他昨晚就一直在这里。
前几天接到王援朝的电话,心里骂娘,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立刻行动起来:清除手机短信通话、清理办公室赃物、转移家里的现金贵重物品、安排老婆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住一段时间、让情*人去外地呆一阵、给几个往来密切的同伙打电话制订攻守同盟……
然后,昨天调查组居然就到了文化,驻进了武警中队。
那是他的手伸不井的地方,只能安排人一直盯着。
然后,王科就直接过来要他安排“行动”,去临江镇正府抓了四个回来。
王科和保卫科长进了分局走走样子就离开回了江城,王小二审不出什么东西铐上丢在一旁,但是那个叶三省,王科的目标人物现在却成了烫手山芋。
首先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竟然扛住了没有招,——王援朝本来计划从叶三省这里问出点什么,然后以此为由向省*委书纪告状,结果只能空口无凭地说调查组兴师动众,扰乱安定,影响极坏。
然后是不断有人来捞人,都是跟这个年轻人有关,份量也越来越重,从尹先发,杨中,吴志奇,到市交通局局长王长安,调查组组长,有的人竟然把电话打到了他的秘密号码上,他就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有啥特殊的?
虽然昨晚调查组第一个“请”了叶三省,以唐富贵二十多年警*察生涯的直觉,可以肯定这个年轻人跟本案无关,向调查组提供不了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但是王援朝要做,他也只有配合,这时候接到张先进的汇报,考虑了一下,还是暂停赌博,走到洗手间向王援朝做了汇报。
两个小时前王援朝接到叶三省不招的电话后,就跟省*委书纪顾绍毅打了电话,然后就把王科固执要去打一打的这个年轻人抛在脑后,开始一门心思研究刚刚得到的调查组成员的资料,寻找突破口,这时又接到唐富贵的电话,也有些疑惑,怎么连调查组组长也出面了,难道这个年轻人身上真有什么?还是调查组纯粹出于同情和责任?
不过敌人想要的,就不能让他如意,虽然一时想不到什么原因,他在电话里指示唐富贵,那就先把他关起来再磨磨,看看有什么收获。
唐富贵自然听从,转身就给张先进打电话,说先把人丢进看守所吧。
张先进有些愕然:虽然他们是以斗殴的名义抓回来的,但是丢进看守所算什么?他小心地问,准备关多久?
唐富贵不耐烦地说看吧,先关进去再说。
想到叶三省那轻蔑的眼神,犀利的话语,张先进忍不住又问,我们这只能呆24小时……
唐富贵生气地打断了他,我要你教我吗?
啪地挂了电话。
张先进呆了半晌,看看天色,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了,他的心,也跟天色一样慢慢黯了下来。
上午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满心以为是领导重视,然后大张旗鼓地开始“办案”,随着王科沈超勇的离开,王小二毫无价值,叶三省又是一副越战越勇的样子,他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了,前面那副关掉手机,锁紧大门办大案的架式,现在看来就像是小丑,这座大院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可是,他有选择吗?
那个年轻人说得轻巧,有些路,你只要迈出第一步,就没有办法回头。
他重新回到办公室,走到叶三省旁边站着,居高临下地说:“局里面的处理意见是把你丢进看守所,不过呢,进看守所得给你办一个治安处分的单子,这会进你的档案,给你以后带来影响,你看你是进看守所,还是配合我们,现在就说,说了的话,等会还可以出去吃晚饭?”
叶三省歪起头看他,淡淡地说:“你觉得哪一种处分对我更严重,你请便。当然,你最好先考虑好因此带来的后果。”
“你还真是属鸭子的。”张先进无谓地一笑:“那这样吧,我帮你个忙,今晚你就在办公室呆一晚,这比后面那些铁笼笼舒服吧?你也帮我个忙,你就老实点,可以趴在桌子上睡觉,但不能离开,也不能乱翻这里的东西,更不能用我们的座机打电话,如何?”
“行。”
叶三省简短有力地答应。
他没有必要在他面前充英雄,后面关押室的确艰苦,他对张先进说过马车不走的时候,责任不在车在马,更在赶车的人,他不会跟车计较。
六点过,杨洪给他一个盒饭一瓶矿泉水。
叶三省等他走后,开始细嚼慢咽,觉得这几乎算他平生吃过最好吃的蒜苔肉*丝。他中午就饿了,这几个小时全靠旺盛的精神支持。
这是身体的一种应激反应,但不能永远透支下去。
盒饭吃完后,他开始慢慢思考这一天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可能还要遭遇什么,应该怎么做,一直到夜深,他都在想各种人和事,觉得精神振奋,似乎这一夜都可以不用睡觉。
他非常想知道外面怎么样,不相信张鲁会听不懂他的意思,尹先发会不救他,临江镇的两位主官会不管他,但是事实非常残酷,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十二三个小时,从张先进和杨洪的表情和行为来看,没有半点希望,他似乎真的被抛弃了。
他很想拿起桌上的座机拔打尹先发他们的电话,又担心授人口实,或者这本就是张先进他们故意设的某种圈套,他决定放弃,决定以此考验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看看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能够扛多久。
墙上的挂钟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他准备休息一会,无论睡不睡得着,这个时候,张先进推门进来,提着他装着他手机的塑料袋,对他说,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