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车马的众人,迈步踏上了前殿。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于果轻轻开口吟哦着,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极为复杂。
一旁陪同的子婴也在轻轻念诵着,不由得眼神一亮,道:“陛下这短句,却是越听越觉得气势恢宏。”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子婴心中却忍不住有些担忧,皇帝能够停宫室罢刑徒自然是大大的好事,可如果他看到阿房宫这般美景,会不会又重新起了新建的念头?
当然,这个想法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中转了一圈,并没有显露出来。
于果没有观察到子婴短短片刻的情绪变化,他继续念道。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多于在庾之粟粒;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
一旁听着的子婴以及其余大臣们,却是越听越不对劲,直到最后众人甚至直接跪伏在地上,将头死死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子婴眼中含着热泪,他低声道:“陛下,先皇遗政,不可妄言啊!”
“陛下不可啊”
大臣们也纷纷跪下哭泣道。
这哪里是什么称赞阿房宫,简直就是在指着躺在骊山陵墓中秦始皇的鼻子在骂,骂他是一介独夫。
倘若换成在场任何其他人念出这些诗句,只怕三族立刻就挂在阎王爷那里,只等着一笔勾销。可问题是,念诵这些诗句的并非是其他人,而是当今的皇帝,秦始皇陛下之子。
以子骂父,实为天大的不孝。
可是,众人在心中细细品味这些诗句,却又不得不承认这里面说得每一句话。
大秦之所以能到今日这局面,又岂是一个区区的赵高和一个区区的胡亥所能造成?秦始皇贵为始皇帝,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只是没人敢说,也没人能说罢了。
于果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继续念下去,只是谆谆叮嘱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你我君臣,当共勉之。”
“陛下圣明!”
众人高声恭贺,相比起以往的那些道贺声,这一句似乎显得更加真情实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