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辞沉下眼帘应下一声,举步入府。
行过星月阁长廊之时,领了罚的王知牧撑着腰一瘸一拐缓步而来。
行礼之际深深送出个眼神,“新来了些案子,殿下请去一趟。”
莫辞会意,微侧了侧脸对飞絮道:“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先去。”
语毕,低眉看了看手中食盒,又耐心交待了声,“王妃闹肚子怕是吃不了凉的,你拿去东厨热热,晚膳再备上。”
此时外头已是一片净白,趁得书房比常日都亮堂些。
那人执着张册子于窗边负手而立,一双神色不明的眸光不知远落何处。
只是,即使伫于房内最亮之处也散不去他眸中的晦暗,更化不开他面上的凉意萧肃。
“今日来的这样早。”莫辞眸光半沉地往他身边迎了两步。
李宣缓缓转过身来,晦暗眸光现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你要的东西。”
在莫辞翻着册子之时,李宣添了句,“在赤凌,和陆长庚有过牵扯的也就独她一人了。”
莫辞摊开册子细细扫过上头记录的信息——
古君尧,及笄礼受任少主之位,一生未曾婚娶,二十三薨,尸骨无存。
莫辞滞了滞,有些不可置信地翻看了两遍,“寻了这许久,就这?”
李宣难得的扯着唇角轻笑了声,呼出的仍是刺耳凉意,“赤凌覆灭,能找着这些就不错了。”
莫辞有些失望地随意摆弄着手里册子。
李宣在莫辞身边落了座,默了好一阵才幽幽道:“不过此人行事张扬果毅,赤凌没了,倒是在别国边域留下了不少传闻。”
“听闻,当年赤凌巫祝算出陆长庚是赤凌灾星,女帝存了戒备几次动了杀心,皆是古君尧以命相护。她更是毫不避讳地告知众人,于她登基之日便是同马奴大婚之时。可是到头来…她以命相护的那人,终是应愿做了她的灾星。”
李宣眸光半暗,干涩地笑了声摇了摇头,似在微嘲,又似惋惜。
莫辞将册子随意置上案几,有些不屑地嗤笑一声,“一国储君这般感情用事,怪道是会亡了国。”
“旁人有心算计,你又能如何。”李宣难得地替旁人说了句话,但更多的又像在自评自说。
“其实她也并非你想得那般,否则,一国储君光是感情用事只顾着个男人怕是早已被废。传闻她稳坐少主之位多年,上至女帝、文武百官,下至赤凌万千将民对她可从来都是寄予厚望,不曾动过半分废位的心思。”
李宣眼帘半沉,指尖静静摩挲过案边雕纹,顿了一阵又道:“永夜说,边域皆传古少主行事如男,常日里领兵出征、饮酒骑射皆不差于男子。最为传奇便是她二十那年同将士困于蛮荒边域,既无柴火又无粮草的愣是撑了整整两月,最终反倒耗尽了敌**心趁势浴血一战杀出重围,从而在边域一战成名。”
莫辞听得惊心动魄,原本的不屑之意也逐渐转而认真。
李宣笑了笑,常日威厉晦暗眸光现出几分难见的赞扬之意,对她的称呼也在不经意间转换成了“古少主”。
“后来还是同战将士提起,说粮绝之时是古少主率先斩杀夜狼,当场竟以狼血为饮、生肉裹腹,而后两月众将士就是这般撑下。说来,这女子胆魄非凡,倒堪比我当年的风范。”
李宣语气渐缓,眸中赞扬也逐渐转而怜惜,轻叹道:“只是——终是感情用事了些。”
莫辞笑了笑,“还有这般奇女子,我倒…”
本想说一句“我倒颇有兴致”,想着李宣常日不苟言笑,便生生把后半句给吞回了。
莫辞唇角不自然地抽了两下,脑中又开始清晰地理着思绪——
如此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陆长庚在赤凌欠了一笔风流债,永生再还不尽的亏欠。
只是,这古少主同江予初究竟是何种关联,为何陆长庚每每见着王妃就会那般疯魔。
莫不是,长相相似?
莫辞顿了好一阵,心下疑虑着实难解,便又问道:“可有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