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于私,武松都觉得自己应该往南追下去。
于公而言,从古里甲颜对姜望的态度来看,这骁南卫虽是“签军”,但在金军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此番奉命南下足以说明关中战事激烈。
武松听柳如烟说过,关中乃华夏龙兴之地,祖脉所在,如今更是阻挡金兵的重要根据,一旦关中再失,整个黄河以北便再无倚仗。
于私而言,姜家枪与越女剑一派的旧案逃不了干系,武松必定不能让他从自己眼前溜走。而且,倘若李彦仙还在陕州的话,恐怕正是骁南卫的首要目标。
武松与李彦仙虽相处时日不长,但对其一直敬佩有加,视为同道之人。而且在武松看来,如今正是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在宋军之中像李彦仙这般敢战又善战的将领怕是不多了,他定要护其周全。
武松的心意,柳如烟自然明白。
他不杀古里甲颜,也正是担心这宪州守将一死,必然惊动了金兵。一旦金人派兵去进攻五台县,情势便难以预料。
柳如烟思量了片刻,从桌上取了纸笔,写了几行字,然后放在了古里甲颜的胸口。
“哥哥既然不想杀他,就索性留他一命,倒也可以暂且稳住金兵。”柳如烟道。
“烟儿之意是”武松有些不解。
“哥哥你想啊,这古里甲颜若是向他人说出今夜之事,会有什么后果?”柳如烟微微一笑,“他泄露了骁南卫的行踪,又放走你我,一旦被上司知晓,其罪怕是不轻。”
“烟儿之意是,我等饶他一命,他便会当作任何事没有发生,更不会起兵去攻打五台县!”武松道。
“奴家以为正是。”柳如烟道,“堂堂一州主将被擒,还泄露了军机,你觉得他会将此事张扬出去吗?一旦骁南卫出了什么状况,他更加罪责难逃。”
“嗯,烟儿言之理。”武松点了点头。
“况且,奴家还留言与他了,若敢轻举妄动,日后随时可来取他性命。”柳如烟又道,“他心里也应该清楚,奴家绝无虚言。”
“烟儿觉得此人是贪生怕死之辈?”在武松印象里,金人一向悍勇,少有能被威逼之人。
“哥哥,你看这是什么?”柳如烟指了指桌上那一匣金子。
“贪财贪生亦是人之本性。”柳如烟接着道,“金人虽乃兽类,但怕是也逃不过此等俗念,尤其是做到一州之主的位置上,命和钱就更加会不舍,故而奴家才料定,此人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随后,武松二人便离了州衙,回到了客栈。
此时,亥言也已经回来了。
原来,在武松和柳如烟去夜探州衙时,亥言则去打探宪州金兵的部署去了。结果和古里甲颜招认的一样:整个宪州的驻兵只有不到两营,几乎全部驻扎在城门附近。至于骁南卫则已经开拔离城了。
三人商议一番之后,决定明日一早启程赶往太原府。按照估算,宪州距太原府不足二百里,若是快马加鞭,一日可达。
骁南卫若是以正常行军速度前进,则需两日时间。武松三人完全可以在太原府追上他们。
至于追上骁南卫之后该如何行事,武松也暂时还未想好,只能是到时见机行事。
骁南卫的确是冲着陕州去的,甚至姜望接到的命令中,刺杀宋将李彦仙正是其首要任务。
原来,金国大军掳二圣北归的同时,西路大军并未完全北撤,以完颜娄室为首的三万大军在袭取洛阳之后,便一路西进,直扑关中的重要门户陕州。一旦拨掉陕州,金军无论是从汴、洛西进,还是由河东南下,便可直入关中之地。
话说,这完颜娄室素有金国第一名将之誉。此人二十一岁便代父出任部落首领,随后便跟随完颜阿骨打起兵抗辽。在攻辽之战中,他屡建奇攻,曾九战连捷,大破辽军主力于达鲁古城。
随后,完颜娄室力排众议,以奇兵突袭前来救援辽国的西夏李良辅部三万余人,转战三十余里,斩杀敌兵七千余,从此西夏一蹶不振,再不敢兴兵来犯。
天会三年,完颜娄室追杀辽天祚帝,并于应州将其擒获,成了灭辽的首功之臣。
靖康元年,完颜娄室随左帅完颜宗汗攻宋,连下河东数郡,宋军无不望风而逃。直到他遇上李彦仙。
陕州虽是战略要地,但完颜娄室并未将陕州守军放在眼里。
战局的进展也似乎验证了他的判断。靖康二年,他挥师西进,陕州经制使王喜见金兵势大,弃城而去。金兵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这座关中门户。
不过,令完颜娄室稍感意外的是,陕州虽破,但在城外的三觜山、石柱山、大通山等几座山上,却还有一支宋军倚山结寨,互为策应,拒不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