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令虚的师父白青道长卸任青城派掌门,并通告武林正式退隐江湖。
在行完金盆洗手礼之后,白青便携三名弟子直奔真定府太岳岭,登门求医。而令虚正是当年的三名随扈弟子之一。
“恩师自过了花甲之年,便有了心痛之疾,每每发作时,不仅胸痛难忍,武功亦会尽失。也正是因为这心痛之症,恩师始终无法突破混元气第九层,一生报憾。”令虚的活匣子一开,亦是滔滔不绝。
“贫道陪恩师远赴太岳岭,也正是为了医治这心痛之疾。不过,在见到林神医之后,却差点白走了一趟。”令虚接着道。
“这是为何?”亥言问道。
“银两不够。”令虚略显尴尬。
“啊?难道是这林神医还坐地起价不成?”
“也并非如此。”令虚道,“这林神医看病治伤其实一直有定例,无论是何人求医,诊金均是黄金五十两。”
“我的天,这病果然不是寻常人能看得起的!”亥言吐了吐舌头。
“可是当林神医见过恩师后,却以治疗此疾耗时费力,且所需药材昂贵为由,将诊金提到了一百黄金。”令虚接着道,“说来惭愧,我青城派虽乃蜀中名门,但恩师其实一生清贫,这五十两黄金已是倾其所有了,又何来多余的银钱。”
“结果如何?”亥言心里道,一代名门掌门,只有五十两黄金的家底确实少点,尤其是这个尊崇道教的年代。
“情急之下,恩师便与林神医争辩了起来。从诊金之例一直争到求道和求医,最后成了道法之辩。”令虚道,“这一争就是约两个时辰,直到夕阳落山,方才罢休。”
“吵了两个时辰?”亥言不由地双目一瞪,“都吵些什么啊?”
“贫道和两位师弟当时在房外,也未听得十分直切。”令虚道,“只时后来听恩师说,其实就是在争论:求道是求欲还是灭欲。至于其中细节,贫道也不得而知。”
“不用说,那最后定是尊师吵赢了?”亥言忍不住扬了扬眉毛。
“正是。那林神医最后大笑了三声,然后道,‘罢了,罢了,本座这回甘拜下风,就免了道长的诊金’。”令虚道。
“道长的意思是,若是我等能吵赢这林神医,或许可以令他破例医治柳娘子?”亥言道。
“能否令其破例,贫道也不敢保证,但这法子或可一试。”令虚道。
“这林妙真的如此喜好与人争辩吗?”武松在一边问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令虚微微一笑。
“这是何意?”武松眉头微皱。
“哦。”亥言连忙接过了话,“道长的意思是说,师兄好武,喜欢在拳脚上论输赢,而这林神医不会武功,故而只能在嘴上与人争个输赢,其实是殊途同归罢了。”
“对对,小师父所言极是。”令虚道,“贫道也是后来才听闻,这林神医虽素不与人交往,却最喜与人争辩。从贩夫走卒到各路名家,但有机会便要争论一番。所争亦是包罗万象,从家常里短,飞鸟走兽,日出月升,寒来暑往,但有所见即可成为争辩之题。而且,据贫道所知,这林神医鲜有败绩,故而乐于此道。”
“嗯。”亥言点了点头,“这林神医此好是其长处,也可成为他的软肋。”
“这也是贫道今夜来此的缘故。”令虚又捻了捻胡须,“小师父一向能言善辩,又足智多谋,若能在口舌之争中胜过那林神医,此事或许可成。”
“道长,小僧还几件事需要请教。”亥言一边暗自琢磨着,一边道。
“小师但问无妨。”
“那林神医多大年纪子?”
“已过天命之年,应该比贫道小上几岁。”
“可曾娶妻生子?”
“据贫道所知,未曾娶妻,也无子嗣。”
“那在太岳岭上,只有他一人居住?”
“并非一人,据说他收了十余名门人,皆住在岭上。”
“门人?不是弟子?”亥言有些奇怪。
“不是弟子,至少没有名份。这林神医从未正式收过弟子。”令虚肯定道。
亥言随后又询问一些林神医的喜好习惯,脾气秉性,令虚凡知道的也尽数告之。
待令虚告辞离去,武松突然一手搭在了亥言的肩膀上,一脸严肃道:“小和尚,此去求医,就要多多拜托你了。若能救得烟儿,我武松今后唯你是从。”
“武都头,你别这样。能救得娘子也是我的心愿。”亥言看着武松一脸严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我之间又何来相求之说,但凡我所能,必当不遗余力。”
武松感激地点了点头,面色稍显平和。不过,他的手却未放下,似乎还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