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车里,程礼第一时间把暖气打开,再倾身过去打开副驾驶车门。
简一言正把手伸向后车门,就听见他道:“后座堆满了东西不太好坐!”
她缩回指尖,坐进副驾。
然而车门一关,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后头,后座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堆满了东西”。
“出租车才有人坐后边,我又不是司机。”程礼脸皮厚地笑了笑。
“哦,乘客也有坐前边的。”简一言说。
意思就是,管我坐前面还是坐后面,你还是司机。
车子开出医院,过了一个红绿灯,简一言感觉暖和些了便把外套拉链往下拉了点儿。
“小姐挂了什么号?”程礼忽然问。
“你不是很能耐么,没查?”简一言发现中控台上有两支棒棒糖。
她拿了一支,剥着糖衣。
“小姐口味变了啊,以前你不吃甜的。”程礼说:“看医生毕竟是私事,我若是查了,不是不尊重小姐么?”
原身不喜欢吃太甜的这件事儿,她很早就从恭律那儿得到了证实。
不过只要是个人,口味总有变的时候,她没必要解释。
简一言:“嘴上说着尊重我的人,实际却从来没做过尊重我的事儿,真是讽刺。”
程礼被噎了一下,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看见她把棒棒糖送进嘴里:“什么时候变口味的?”
“当然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淡定回怼。
“小姐,你能好好跟我说话吗?”程礼无语,总感觉她说话夹枪带棒的。
“给你和颜悦色,你就能永远消失在我面前?”简一言目视前方淡淡地道。
“这个嘛,”程礼舔了一下唇瓣,“你还是怼我吧。”
简一言立刻狠剜了他一眼,冷笑:“真贱。”
“过奖过奖。”程礼非常上道儿。
安静了半分钟后,简一言“咯嘣咯嘣”地咬着棒棒糖含糊着说:“你什么时候给我爸做事儿的呀?”
“当然在小姐不知道的时候了。”程礼特欠儿地拿她的话怼了她。
但他怼完了又笑,说:“初中的时候吧,我妈白血病没钱治了,我爸跑路,我欠了一屁股债,我妈死了之后债主堵我揍我还扬言要把我卖给黑社会,我跑啊跑啊,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拿了把生锈的工具刀蹲路边准备割腕自杀,谁知你爸的车刚好出现,我本意是想来一场碰瓷骗点儿钱,但没想到你爸的司机技术不赖,愣是把车撞上了路边的大树,车头都撞变形了,我拿着刀走过去,变成了打劫的。”
简一言噗嗤一笑:“真的啊?”
程礼勾了勾唇:“那还有假?”
“后来呢?”她又问。
“后来啊……”程礼露出回忆的神色:“后来你爸就把我带回家了呗!让人照顾我,让人去查我口中的债主,帮我还钱,告诉我跟着他好好做事,等我再本事点儿,就把他那小女儿嫁给我,让我当个倒插门女婿。”
简一言的笑意淡了点儿,不说话了。
程礼还在津津有味道:“我当时还偷偷吐槽,虽然你是我恩人,但要我娶你那丑女儿真是委屈我了!”
简一言皱了皱眉,想到恭律那两张照片,计算了一下时间正好对上:“我丑?”
又一个红绿灯,程礼把车停下,偏头看着她:“谁让我当时没见过你啊,唯一有幸见过一张家庭大合照……”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
“大合照怎么的?”简一言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了。
程礼犹犹豫豫地点开手机,找了小会儿,指示灯跳绿的时候把手机给她:“你自己看吧。”
照片是原相机拍的相框照。
照片里一共五个人,简父,简母,两个穿着裙子看上去年龄差不多的姐姐。
还有一个戴着奥特曼的头套,用银色的眼影化了个鸭蛋眼妆,表情狰狞,着实辣眼。
简一言下意识点上右下角选项,准备“删除”。
“我云空间里还有存照,你要不要看看?”程礼仿佛知道她要毁尸灭迹似的。
“这是我吗?”简一言干巴巴地笑说:“我都忘记这什么时候拍的了。”
她把手机放到中控台上,偏头看向车窗外。
路边正好是一所幼儿园,大概快要放学了,许多家长站在铁栏杆式的围墙外头,眼巴巴地看着孩子们玩游戏。
简一言够着脑袋望,直到开远了。
快到小区时,她提出下车:“前面放我下来就行。”
“害怕?”程礼说:“你捂着点儿脸吧,我把车开进去省得走路。光天化日在路边下车,被人看到不好。”
这话一听,简一言就不干了:“我跟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么,光天化日?”
程礼妥协:“行,那我在前面停。”
这话刚落,简一言就看见前面路边站着个眼熟的人,好像就是跟她同一个单元的。
“算了算了,你、你把车开进去吧!”她指点江山似的比划了一下:“进去了右转,有个停车场。”
“好。”程礼翘了下唇角。
车开进小区的时候,简一言还是选择躲避一下,解开安全带弯下腰缩成一团,还拿手挡住半边脸。
车停下来,程礼瞥了她一眼:“好了。”
简一言莫名松了口气,真跟做贼似的,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太好:“我走了。”
程礼“嗯”了一声。
她打开门,下了一只脚,突然顿住回头问:“哎对了你住在哪儿啊?”
但凡她一出门,他就阴魂不散,这车里该不会有什么望远镜之类的吧。
程礼降下车窗:“就这儿。”他摸了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一口,见她环顾车内,觉得甚是好笑:“不是车里,是在这个小区,就住你家对面的楼,同一层。”
简一言:“……”
至此,她心里已经把这人归于“变态”一类了。
回到家里,恭律便立刻从厨房出来,一边走一边将她观察了上下,搂住她的肩往里走:“怎么说?”
“就有点宫寒才导致的不正常。”简一言说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平常保暖,调理调理就行了。”
恭律拉开餐椅,让她坐下:“开药了吗?”
“嗯……”
她欲言又止,眼神微闪。
恭律发现不对劲儿,将她的两只手握住:“言言,有什么就告诉我。”
简一言挣扎极了,纠结极了,矛盾极了,心里头就像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似的。
一个在说:“这是原身的身体,原身的感情,你没有资格否定掉这个孩子。”
一个在说:“只是又一个目标人物而已,你在第一个目标身上付出的感情还不够让你铭记于心么?”
有什么“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
她看向厨房:“在烧什么啊?”
恭律“啊”了声:“等等。”转头大步去了厨房,很快喊遍她的名字:“洗手吃饭了!”
简一言松了口气。
但这件事很显然不能一直瞒着,一直等着,首先孕吐越来越严重了,其次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