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我他娘的朱老五卖了十几年的熟食,整个绥城贪嘴的,没吃过我煮出来的熟食的有几个?我差你那一斤二斤的?”
“那我订头猪!总行了吧?”
李阳讪着脸,拿起朱老五脚边的烟叶匣子,亲自卷了一根旱烟,将朱老五那熏黄了的手指缝里夹着的烟屁股替换了下来。又狗腿似的拿起火柴,给他点燃了。
看着李阳满脸讨好的样子,朱老五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你呀。我在供销社里当了十多年的老好人,甭管谁管事儿,甭管谁不守规矩,我就安安分分的卖我的熟食。十六年呐,甭管供销社里是人是鬼,见了我的面都管我叫一声五哥或者五叔,不容易啊。我原本想着就这么老好人一直到退休,现在休快退了。你小子又给我过来出难题。”
朱老五的感慨由心而发,李阳大致能够理解。
以前的国企单位,这样的人不少。可能永远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谁家里有个事儿,谁有个什么难断的官司,恰恰就喜欢听这种老好人的主意。
这算是另一种角度上的威望。
而维持这种威望,往往需要真正的智慧和豁达。
“可是老香叔,您觉得这十六年,有意义么?”
朱老五一愣。
李阳淡淡一笑,将手中燃尽的火柴扔到了地上。
“您想没想过,凭借你的资历,要是不想当这个老好人,很有可能那邵平当不成经理。或者说,他就算当上了经理,这供销社的职工里面有个能团结人,也敢说话的人在,刘春香和王春生就不至于变成后来的那个样子。你想没想过,有时候隐忍也是一种麻木和漠视?”
面对李阳的质问,朱老五沉默了。
呼。
两道长长的烟气,从朱老五的鼻子里冲了出来。
拖着刺鼻的旱烟味道,在朱老五的面前弥漫开来。
被那旱烟味儿熏的皱了皱鼻子,李阳拍了拍膝盖上的烟叶沫子,从院子里的小马扎里站起了身来。
“我听说,刘春香和王春生到底是离婚了。”
他这句话,让朱老五的眼皮垂了下去。
“说吧,你想要怎么整。”
听到朱老五那闷声闷气的声音,李阳微微一笑。
“其实很简单,服装城会在装修完成之后统一招人,并统一进行培训。就让职工委员会里面的这些老职工明白,想要进服装城工作可以。但是首先要通过面试,然后通过统一培训之后才能上岗。通过的没有特殊待遇,和普通员工一样干活拿工资。别说自己是服装城股东,就觉得说高人一等。犯了错按照服装城的规矩该开除开除,该罚款罚款。没通过的,每年年末等着拿分红,平时该干嘛去干嘛去。职工委员会的股份,是美好商业地产有限公司的股份,但不意味是服装城的股份。”
李阳这话说的直白,朱老五听的也清楚。
他点了点头,将手里夹着的那根棱是棱角是角,卷的相当讲究的烟卷放到了嘴边。
“知道了,今天晚上我跟他们说明白,你就不用来了。”
“成,那我就谢谢老香叔了。以后你那熟食店开了,我去当您第一个顾客。”
对着朱老五灿烂一笑,李阳告辞离开了院子。
直到李阳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胡同口,朱老五的老伴尹淑芬才拎着抹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老朱,这大阳啥意思啊?这不是给你装枪,让你放炮呢吗?我可跟你说,这得罪人的事儿你可别干。”
“滚蛋!老爷们儿的事儿,老娘们少管。你懂个屁。”
对于老伴的告诫,朱老五果断一挥手。
看着手里那半截烟卷,他深吸了口气。
“大阳这小子啊,还真是个人物。我倒是觉得就让他好好干,没人拖他后腿,这服装城肯定能干起来。到时候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分红,也够这些老兄弟姐妹吃上口热乎饭啦。现在趁着我还在供销社这圈子里,能帮他我就帮一把。帮他,有可能也是帮那些个没本事,没地儿混食吃的老同事们。至于那些个想找个新地方吸口血的干了十多年,老子现在马上就要离开了。得罪,也就得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