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想是这么想,看看沈决腰间的绣春刀,却是什么话也不敢说,甚至还忍不住想往后退两步。
沈决嘴上贴着封条,一双丹凤眼却极力做出凶恶状,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以为很威风,其实很滑稽。
嘉和帝等了一刻,见江潋没有要跪禀的意思,便让宋悯平了身。
再跪下去,真的要跪坏了。
宋悯被两名官员搀扶着站起来,晃了几晃才稳住身子,脸色愈发的苍白,连唇上都没了血色。
嘉和帝示意安公公给他搬了一把椅子,群臣见此情景,心想毕竟是一起打天下的情分,陛下到底还是舍不得首辅大人。
江潋没什么反应,等宋悯坐好了,才向嘉和帝躬身道:“陛下,臣先总结一下之前讨论过的事情,而后再接着往下讲,陛下意下如何?”
嘉和帝颔首:“准。”
江潋清了清嗓子,冷冽的声音如寒夜箫声在大殿中响起:“五殿下最开始以临州清州扬州三位官员的死向臣问责,臣给出了不在场证明,首辅大人也替臣做了证,请问陛下,这件事是不是可以揭过去了?”
“……”嘉和帝看看五皇子,又看看宋悯,不得不点头道,“揭过去了,朕宣布此事与厂臣无关。”
“谢陛下。”江潋躬身一揖,又道,“首辅大人虽然证明了臣的清白,但他派人跟踪臣也是他亲口承认,请问陛下,首辅大人的行为是不是当罚?”
“这……”嘉和帝眉头一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沉吟着没有立时回答。
江潋紧追一句:“陛下为难,莫非跟踪臣乃陛下授意?”
“当然不是。”嘉和帝矢口否认,随即又面带愧色地看向宋悯,“你二人同朝为官,职位不分高低,宋爱卿未经朕允许,私自监视朝中大员,此举委实欠妥,当罚,当罚。”
“当如何罚?”江潋问。
嘉和帝被他一步一步推着走,没有时间思考,为难道:“厂臣觉得呢?”
“臣以为……”江潋面无表情地看向宋悯,所有人的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掌印大人素来心狠手辣,皇上又把决定权交给了他,首辅大人落在他手里还能有好?
五皇子也忍不住担忧地看了一眼宋悯。
宋悯除了脸色更白一些之外,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静静坐在椅子上,仿佛嘉和帝和江潋讨论要罚的人不是他。
许久,只听江潋淡淡道:“臣与首辅大人同僚情深,不忍心责罚于他,便请他当众给臣赔个不是吧!”
殿中气氛一滞。
按理说,赔礼道歉可算是最轻的处罚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却都觉得这样的处罚对于首辅大人来说,又是最重的。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让他当众向一个阉人赔罪,简直就是把他的尊严放在脚下踩。
嘉和帝与宋悯十几年的情分,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可眼下他被江潋逼到了这个份上,也只好让宋悯认一次栽,回头自己再私下给他补偿,不然总不能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当众向江潋认错吧?
“宋爱卿,既然如此,你便与江厂臣赔个不是吧!”
“臣遵命。”宋悯没有迟疑,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面向江潋一揖到底,“我做事思虑不周,欠缺考量,唐突了掌印大人,还望掌印大人见谅。”
“好说。”江潋道,“咱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既然首辅大人诚心道歉,这件事便也揭过去了,首辅大人请坐吧!”
“多谢掌印宽宏大量。”宋悯向他道谢,又坐回到椅子上。
众人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却不知道,他暗中已经把牙都快咬出血了。
嘉和帝刚要松口气,江潋便又紧接着说道:“五殿下问臣的第二桩罪,是臣到了杭州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调查织造府案情,反倒带着若宁小姐去吴山游玩,对此沈指挥使和首辅大人各有说辞,臣想问问,陛下更倾向于哪个说法?”
嘉和帝的那口气便又重新提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潋这趟从南边回来,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对他还是一如从前的恭敬谦卑,可他却总感觉他有哪里不一样了,待要具体说,却又说不上来。
是不是他眼线多,早就知道自己派宋悯暗中调查他,因此心里不痛快了?
嘉和帝叹口气,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他要坐稳这江山,自然得处处小心,处处谨慎,先皇为什么会死,不就是太过相信手下之人吗,自己绝不能步他的后尘。
因此,宋悯和江潋虽为他的左膀右臂,实际上也是让他们互为掣肘,防止其中一人做大。
在此之前,两人一直都是这样,没事的时候相互牵制,有事的时候并肩协作,可眼下两人突然发展到了一种水火不容的地步,他真的搞不懂是哪里出了错。
一番踌躇之后,嘉和帝道:“朕相信你们二人初心都没有错,错就错在那个叫殷九娘的眼线,将打探到的错误信息传递给宋爱卿,导致你们中间产生了误会,说到底还是你们相互不信任,没有好好沟通交流,才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