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悯恍惚了一会儿,竭力回想先前发生的事:“他和沈指挥使在一处,你往山上到处找一找,我已记不清是哪个方位。”
“沈指挥使?”
杜若宁和望春同时惊喜出声,望春立刻双手合十向天上乱拜一通:“谢天谢地,谢如来佛主,观世音菩萨,太上老君,若宁小姐,你看吧,我就知道干爹不会有事的,有沈指挥使在,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杜若宁听着他语无伦次的一通喊,眼眶发酸,放松身体跌坐在地上。
怪不得在路上没有见着沈决,原来沈决也来了这里。
既然沈决来了,厂卫们应该都来了吧?
来了这么多人,江潋应该是没事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好到她看宋悯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温和。
“我要去找江潋了,你自己能不能行?”
“……”宋悯以为她多少会问一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没想到她竟是一刻都不肯耽误,一句话都不肯与他多说,自嘲一笑摇摇头,虚弱道:“放心吧,死不了。”
“死不了我才不放心呢!”杜若宁终于有心情开了句玩笑,起身拉着还在那里拜菩萨天神的望春,“走吧,找到你干爹再好好拜。”
“对对对,去找干爹,去找干爹。”望春激动地站起来,看看杜若宁,突然道,“若宁小姐,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杜若宁一愣,继而向他伸出手,“抱吧!”
望春一下子将她抱住,伏在她肩头呜呜哭了起来。
人前分明也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东厂千户,此刻却像个彷徨无助的孩子,在他唯一能依靠的怀抱里发泄着一整天的惊恐,焦灼,疲惫,绝望,以及绝望过后突如其来的惊喜。
杜若宁本来还忍着,不想在宋悯面前掉眼泪,被他这么一哭,便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
好在望春还惦记着找干爹的事,只哭了一小会儿便收了眼泪,从杜若宁怀里离开,抹着眼泪道:“若宁小姐,谢谢你,我现在哭过了,等会儿见到干爹就不会哭了,要不然干爹会骂我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也哭一哭。”杜若宁含泪带笑地与他打趣,“走吧,没准你干爹见了咱们,自个倒先哭上了呢!”
望春破涕为笑,弯腰拔出沙土里的火把。
宋悯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看他们,又像是越过他们看向了别处。
杜若宁已经准备要走,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和他们在一起,长河呢?”
宋悯的视线从虚无的地方收回,张了张嘴,却又不想解释自己是怎么遇到的沈决,怎么救的江潋,这些话太长了,他很累,也不想让她知道真相。
虽然失信的是长河,不是自己。
“长河被水冲走了,我在找他。”最终,他只是这样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样啊?”杜若宁没有深究,建议道,“天这么黑,怕是不好找,不如我们先去和他们会合,天亮了再一起找?”
“不用了。”宋悯拒绝道,“我不太想看到你们重逢后抱头痛哭的场面。”
“……”杜若宁便也不再勉强,“那行,你自己保重。”
“好。”宋悯应了一声,看着她和望春一起相互搀扶着渐渐走远,那小小的一团火把光亮,照着她疲惫却仍然挺直的腰身,跌跌撞撞却又迫不及待的步伐。
是有多么想见一个人,才会在累到无力之时还义无反顾地向那人奔赴而去?
宋悯仰面躺倒在沙石上,将眼睛紧紧闭上。
既然已经决定对她了断情缘,又何必管她走去谁的身边。
她不会停下她的脚步,同样,他也不会为她放弃什么。
这几日短暂的和谐相处,就当是对前尘往事最好的终结吧,回了京城,他们仍然是不死不休的敌人,谁也不会对谁手下留情。
他就这样躺着,无力起身,也无法入睡,任由黑暗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四下寂寂,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山林隐约传来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