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主持剑山开启一应事务的裴锦绣现在是越秀剑阁山上最忙的人,所以没有在云水小筑附近停留太久,她匆匆离去之后,陈无双在那棵水杉树旁站了片刻,才低着头缓缓走回院子里,这位跟自己三师叔颇有渊源的女子临走前多说了两句,无非是劝他多加小心,有想法准备对司天监唯一嫡传弟子下手的人藏在暗处,却邪剑再重要,也总得活着出来才能有命去用。
院子里众人都无心再躲在厢房里修炼,三三两两或坐或站。见自家主子回来,谷雨忙迎上去叫了一声公子,剑山上不能用御剑法门就无法凌空飞行,只能徒步的话,三天功夫里想在偌大的一座山峰中找到陈无双极不容易,而且她从裴锦绣的话里隐约听出来一丝寒意,心坎上像是用一根头发悬了柄锋利长剑,随时可能落下来。
陈仲平在百花山庄门前一剑伤了程云逸,又废了对陈无双满怀杀心的赵灵琦一身修为,但这并不代表驻仙山就能够低眉顺眼把这口气咽了下去,何况谷雨总觉得前些日子找上门来要跟少年做生意的那个鹰潭山道士,宠辱不惊的笑脸下隐藏着淡淡敌意,真要不能动用真气,即便公子爷的神识能及时察觉到有人以暗器行凶,也难以躲得过去。
常半仙气呼呼坐在厢房门前的躺椅上,恨屋及乌,连带着对跟院子里两个跟陈叔愚有关系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陈无双朝谷雨摆了摆手,笑嘻嘻走到邋遢老头近前,道:“老常啊,裴师叔说我能与你相交算是一大幸事,公子爷思来想去,不如等百花山庄建起来,我把观星楼七层留给你如何?现在谷雨身上是真没有银票了,不过玉龙卫的人既然来了就不会空着手,日后所有财物都交于你掌管,司天监家大业大,不怕咱爷俩坐吃山空。”
之所以做出这种决定,是陈无双早就想好的,常半仙之前就说会在采剑时帮他一把,至于怎么个帮法却始终讳莫如深地没有透露半点,这老头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不许他些好处总归有些说不过去,要不是那颗还在自己怀里的古怪珠子,别说能在南疆顺利解决爆体而亡的危机,到现在能不能将灵识全部凝实都还是说不准的事情。
常半仙果然动了心,面色一喜身子前倾道:“此话当真?”白衣少年笑道:“以往都是你骗我,公子爷除了暂时还没把那珠子还你,旁的可曾骗过你一回?”邋遢老头故意犹犹豫豫思量了片刻,哼声道:“老夫真要是去了百花山庄坐镇观星楼七层,那颗珠子给了你也无妨。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老夫就再帮你一把,叫墨莉、辞云、谷雨、彩衣还有我徒儿来。”
不等陈无双吩咐,谷雨就连忙应了声是,转身急急把常半仙点了名的几人叫过来围着,兴许这手段莫测的老头真有能保自家公子爷万全的本事,现在可是任何一点希望都不能放过。几人面带疑惑地凑上前来,邋遢老头才坐直了身子,从怀里爱惜地摸出那六枚承天通宝,轻声道:“裴长老所说的你们想必都心里有数,老夫有一策可瞒天过海,能保你们六人穿过阵法后同在一处,可是其中也有弊端,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信我。”
谷雨登时大喜,这样一来自己就能护在陈无双身边,再加上同为六品的沈辞云跟墨莉,就算彩衣跟林霜凝不出手,也能保住自家主子平安,忙道:“请常前辈赐教。”邋遢老头沉吟着道:“以老夫的修为是进不去剑山,但这六枚开国铜钱乃是沾染了大周太祖气运的法宝,加上我卦师一脉的能耐,必然能使所持者不受阵法挪移之力。其弊端就在于,若是你们中有任何一人熬不住那阵法中犹如利刃割肉一般的阻隔力量。而被拒之门外,另外五人也休想进去。裴长老跟你们师门长辈都没说,往年想去采剑的三境修士,倒有小半被拦在外面错失良机。”
墨莉跟谷雨本就对采剑不太看重,反而更在乎陈无双的安危,当下几乎同时伸手从常半仙掌心各拿了一枚铜钱,而后是林霜凝跟沈辞云,彩衣稍一犹豫也拿了一枚,最后举棋不定的反倒是司天监的白衣少年,动了动嘴唇还是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才把剩下的一枚铜钱拿在手里,低声说了句多谢,既是谢邋遢老头,也是谢其余五人。
林霜凝心思转得极快,立即想到孤舟岛许悠等人,问道:“师父,我也有六枚铜钱,许师兄他们能不能也用这个法子?”常半仙皱眉略一思量,道:“你在卦师一脉中算是天资奇佳的传人,可毕竟修行时日尚浅,比不得老夫有十足把握,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反倒不美。许小子他们只要不冲着却邪剑去,就不会被人暗中针对,采剑是自己的事,人多了帮不上忙,不如顺其自然吧。你们六人进山之前,各自滴一滴血在铜钱上,老夫在这里自有感应。”
谷雨皱眉记下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来,莫说是只需要一滴血,便是豁出半条命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陈无双孤身一身去面对种种不怀好意的人,当下郑重道谢,把自己从不离身的佩剑递给常半仙,“裴长老说进山不能佩剑,还得烦请前辈暂时替我看管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