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顾知恒看都没看山河鼎一眼,反而问道:“常老先生可知道这是何物?”邋遢老头沉吟着先是点头又是摇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尊山河鼎老夫确实听凉州一位说书先生提起过,但其所说也甚为不详,对这法宝的来历倒所知不多。光大周就有一十四州疆土,天下奇珍异宝多不胜数,老夫听过见过的好比九牛一毛,让顾先生见笑了。”
顾知恒紧盯着常半仙表情看了片刻,左袖一卷就将那尊小巧香炉收了起来,“凉州的说书先生···嗯,能知道山河鼎的事,那人想来有些意思。”而后又转头问陈无双,“说好了只问无双公子两件事来着,可顾某临走之前还有一事不解,为何要重修百花山庄?”
陈无双听他说临走之前四个字,心里登时一松,只要他问完真的立刻就走,明日一早少年就准备带着众人动身去越秀剑阁左近,这里再待下去可就真要出事了,“两个原因,一是晚辈刚出京的时候曾遇上两个三境邪修追杀,是谷雨得了逢春公剑仙庙里一缕残存神念为助,才化险为夷,无双欠了逢春公个人情;二是准备把这里当成司天监一座别院,另立一座观星楼。”
在少年说话的同时,独臂修士端起碗将晾凉的腊八粥喝完,又从怀里抽出一条深灰色手帕慢条斯理擦干净嘴角,轻声道:“十年前的百花山庄,就是顾某亲手点火烧毁的。”这话一出口满座皆惊,沈辞云险些控制不住站起身来,一双凤眼顿时狠狠盯在他身上,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右手已经不管不顾握住了沉香剑的剑柄。
顾知恒却对周遭冷然一变的气氛恍如未觉,起身走到门前背对着众人,看向外面勉强算是有了雏形的新庄园,声音轻而低沉道:“当年顾某奉主上之命追寻离恨仙丹的下落,一路跟着花千川追到这里,百花山庄满门上下不识时务,无奈只好做了狠辣之举,一晃已是十年了···顾某这条左臂就扔在此处,连豢养的南疆玄蟒也被苏慕仙门下的白衣判官沈廷越,一剑劈落了五境。没想到现在是司天监的弟子来重建,常老先生,你说这是不是造化弄人?”
陈无双这才明白为何当日遇上严安时,这位剑山结穗人言之凿凿地说神秘蒙面人从十万大山深处带走的那条玄蟒是五境的凶兽,而他们在洞庭湖遇上时却觉得那黑蟒应该只相当于四境八品的修士,原来是十年前被沈辞云的父亲一剑劈落了境界。
离恨仙丹是什么东西,陈仲平来的时候少年就听常半仙解释过,只是没想到这不该是人间应有之物的丹药,竟然会是导致百花山庄覆灭的缘由,更想不到顾知恒就是当年行凶的蒙面人之一。沈辞云手里古铜色的沉香剑上已经幽幽腾起来湛蓝色剑光,谷雨跟墨莉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蓄势待发,却都被常半仙以凌厉的眼神暂且压制下来。
顾之恒毕竟是四境八品的高手,现在又拿回了山河鼎,拜相山下被驻仙山八名三境剑修围攻还能斩杀柳孝铭之后从容而去,茅屋里的几人绝非其对手,真要豁出去动起手来,恐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毫无真气的陈无双。
况且,独臂修士说得明白,那条可怕的南疆玄蟒就是他所豢养的凶兽,万一就潜伏在山谷里伺机而动,这一人一蟒就足够在百花山庄门前再把他们轻易屠灭一空。沈辞云也好、谷雨也好,连彩衣跟墨莉,谁都没有一剑把南疆玄蟒从五境劈落的本事。
邋遢老头猛灌了一口酒,语气沧桑道:“是劫是福都是命数使然,造化弄人···顾先生十年前烧的那把大火,兴许会有死灰复燃的时候。”谷雨想伸手把陈无双拉到自己身后,少年却甩开侍女的手,道:“不管前辈是想说什么,这些话无双记住了。天色不早,茅屋里还有女眷,实在是不方便多留前辈。”
顾知恒轻声一笑,抬步迈出门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今日喝了公子两碗粥,明、后两日顾某不会动手,能不能从那妖婆子手底下逃出命去,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多劝一句,云州山里多有蝮蛇毒虫,天黑路险公子又看不见,不如安睡一夜养好精神,那锅粥味道不错,扔了倒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