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顾经理啊,你行呀,这个正是我需要了解的事呐!”
“没问题,帮派的事我在行。我们上海现目今最大的帮会是杜老板的青帮,不大不小的有盐帮,就是黄老板的盐帮,小帮小派有韩老大的宁波帮,沈馆主的沈门,还有黑衣社、三合会、富士剑社、灶王楼、合庆会馆,鱼昌通海、黄浦会等,那些小鱼小虾不说也罢。这些帮会的关系复杂,恩恩怨怨历来纠缠不清,大都面和心不合,暗地里一直在较着劲呢!只有富士剑社是日本浪人的玩意,貌似不参与帮会的纷争,但他们有日本鬼子的军队撑腰,平常骄横的很。”
“你知道的可真多!”
“那是当然,平常人家就叫我包打听嘛!”
“哦?”
“哎呀,我家住的地方什么人都有,我从小就是听着小道消息长大的。呵呵,说来不好意思啊,家里穷嘛,我没有正儿八经读过书,是心里羡慕读书人,就天天装玩,骑在我家附近的一家私立学校教室的门槛上偷着听、偷着学。刚开始还好,老先生眼开眼闭没当回事。我嘛,生怕先生赶我走,每当下课就去拍他马屁,夸他的声音好听,夸他上课像讲故事,我的意思是要先生明白,我不是来偷学的,是来听先生讲故事的。先生乐得做好人,没拆穿我,就一直让着我,有时还会叫我背首诗什么的,我的记性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你行啊,古有凿壁偷光,今有骑门槛偷师。”
“哈哈哈!折煞我也!不敢当不敢当。先生是好人,但学校总会有恶人。他们的教导主任发现我不付学费来偷课,他当然不干啦!就经常来赶我走,我嘛,就跟他耍嘴皮子,就想赖着不走,就是喜欢跟他对着干……”
“难怪你这么能说,原来耍嘴皮子练得是童子功啊!”
“老板您说笑了,说笑了!唉,我们人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是天生的,是后天环境慢慢养成的,龙生龙凤生凤,我是老鼠就打洞。呵呵,扯远了。那个教导主任看上去很坏,其实啊,他是个大好人,真的印上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老古话。”
“哦,怎么回事啊?”
“他赶我走,是因为付学费的规矩,不能因为我怀了学校的风气。也许他老人家看我聪明机灵吧,就来我家上了一次门,看见我家的这样的情况,也没说什么漂亮话,回到学校就帮我交了学费,让我光明正大地坐进学堂读书。我当然高兴啊,就去读了几个月,可我爹的脾气古怪的很,他不愿受人恩惠,说注定还不清的恩不能受,就让我退学了。其实,我懂我爹娘的意思,他们是要我早点出去挣钱来养家。”
孔立强耐心的听他绕圈子说事,始终没有打断他。但听到这儿,孔立强的心只觉得一阵抽搐,心情陡感沉重,他没有想到顾律会有这样的童年,却由此突然想起了的父亲来。
孔立强想到,父亲开了一家私塾,也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先生,却因为自己劫粮而遭受牵连,父母双亲,包括姑母一家都被日本人残忍杀害了。因我而起之祸,孔立强不由得触景生情,既有内疚,又有悲伤,纠结难言,钻心般的悲痛,令其神色因而顿现哀寞,脸上一片苍白,不知不觉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