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四季称不上分明,几日前已露了瑟瑟秋意,可这会儿忽然又热起来,人若走到街上,日头一照,少不得满头大汗。
几个苦力累了半日,这会儿蹲在飞仙楼外,嚼起自带的干粮,就着店家放在门口,供路人用的茶水,顺带惬意地聊起了天。
“瞧见没有,前头那棵杨树下,当日几个被打死的鞑靼就给扔在那儿。”
“鞑靼人过来和谈之时,瞧着耀武扬威,横行霸道,却原来这般不堪一击,听说当日赵崇光将军带着兵马刚到蒙北,就出其不意,给鞑靼来了个迎头痛击。”
“那日大军出征,我也去送行了,几位年轻将军在城门之下歃血起誓,要将鞑靼扫为平地,那会儿百姓们个个都激动得不行!”
“还是被那几个卖国求荣的给耽误了,要不然能让鞑靼欺负到咱们头上,受之前的窝囊气?我听说啊,那钱相国被砍了头时,淌出来的血都是黑的。
“幸亏太子爷英明神武,临危不乱,设下诈死奇局,让钱相国那帮人失去了警惕,最后一举擒敌,扭转了乾坤,眼瞧着,咱们该有一位中兴之主了。”
“皇上还在呢,你们就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怕被传出去杀头?”
有小伙计从里头出来,提了满满的茶壶,放到桌上,笑着劝了一句,“各位爷,咱们在这儿喝茶乘凉,说些风花雪月,倒也无妨,不过还是莫谈这些大事了。您几位也知道的,咱们飞仙楼吃过大亏,可真是怕了。”
众人打趣了几句,果然就不说了。
这会儿一个年轻些的苦力伸手将小伙计扯住,朝着楼里头指了指,“柜台后的那小娘子,可是真俊俏,怎么没见过。”
“她就是上回差点被杀头的那位,别瞧着人家俊俏,论到那胆量,比男人都不差。”
小伙计拍开那人,转身朝里头走去。
一时间,几个苦力全伸头,好奇地往里瞧去。
沁雪刚算完了账,抬眼见方才送水的小伙计回来,朝他骂了一句,“意思一下就得了,添了一壶又一壶,我这茶叶不要钱啊!”
小伙子讪笑,“沁雪姑娘不在,这家都归了明容姑娘当,您没瞧见,前头流民过来的时候,咱这儿还赊粥,从早到晚都是人。”
“可不是,趁我顾不得了,一个个都在那败家。”沁雪嘀咕一句。
“说谁呢?”
明容从药膳铺走了过来。
小伙计憋着笑,转头跑开,沁雪立时将账本扔过去,“我今日才知道,这飞仙楼都快要败光了,瞧这进来的酒,前头我跟人谈的,都是三钱一壶,哪个脑子不清楚的,给涨成了五钱,还让人赚银子不?”
“是我谈的,嫌亏了是吗,给我就憋着!”
明容不以为然地道。
今年前头洪灾,前几个月又旱,哪儿的收成都不好,谁家不受影响。明容不是善人,却实打实吃过苦的,总得一块把困难的时候度过去。
沁雪故意嘲讽,“既然这么心软,要不把飞仙楼改成善堂?”
明容一笑,“再这么叽叽歪歪,以后不许来了!”
飞仙楼重开大半年,沁雪也在西关街躺了大半年,这才能走动几步,就吵吵着要过来。
今天明容勉强答应,让她来飞仙楼看了看,现在明容确是后悔了,把她带来后,耳朵里全是聒噪了。
“吓唬谁呢!”
沁雪丢过来一记白眼,“我再不看紧一点,飞仙楼就得给你们搞关张,把掌柜给我请过来,日后走账的事,晏夫人不许插手。”
沁雪探身又将账本抓了回来,她只怕在飞仙楼待不了多久,少不得将规矩重新定下。
“你还真来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