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容犹记得,上回见到成王妃时,她面庞丰润,珠围翠绕,是沈夫人口中独一无二的有福之人,气质尽显雍容华贵,可如今的她,已瘦得脱了相,双目紧闭地躺在炕上,身上盖着的,是一条已瞧不出颜色的破褥,虚弱到瞧不出一点生气。
心下一叹,明容将油灯递给了容颜。
“前头王妃病倒时,我便随母亲去瞧过,那会儿人已不能起身,说是动辄便会晕过去,如同天翻地覆般。大夫说是气厥上逆,也找不到治疗的好法子,每日用五钱的人参吊着,才能好一些。如今这人参都是四皇子让人送进来,可瞧着已不管用。”
容颜哽咽着道。
明容搭住成王妃的脉,许久之后,问道:“能进食吗?”
容颜摇头,“但凡吃点什么,立时就吐了。今早王妃醒过来一回,喝了一口粥,便说头疼得,像被斧头劈了一般,后头又吐又泻。她这几日都是如此,换的衣衫都来不及洗。”
明容忽地明白了,为何被赶到白塔寺的成王妃,身边竟无仆妇丫鬟跟从。想来侍候这样病人,也是教人难为,更何况成王势败,便是侍候得再好,也得不着好处。
不能怪人心凉薄,只是世态本就炎凉。
“你给看看吧,”
容颜一把抓债主明容的手,“这会儿我把希望都交托在你身上,便是不得治了,也让她再拖上两日。宫里已然恩准,观城公主离京之前,能来白塔寺见王妃一面,总不能到时候过来,瞧见的竟是……”
到后头,容颜的话便有些说不下去。
到底要让人家母女,活着见最后一面,她能做的也就这点了。
明容此刻却注意到了容颜短短几日,便粗糙起来的手,随后又看向她的脸。
才不过几日,容颜面容已然带上了憔悴。
本是养尊处优的将军千金,如今天天侍候病人,做的都是她本没有做过的事,明容能想像出她的艰难。
心疼是有的,可明容也阻止不了她,或许留在这儿,才能让容颜心里有所解脱。
明容转过头,又瞧向了成王妃。
人生诡谲,富贵虽好,却到底不安稳,她之前也是体会了一遭。
曾教人无比羡慕的成王妃,夫君生死不定,一儿一女竟是与她离散,这会就是自个的难关也不知道过不过的去了。
“明容,尽力吧!”
屋外传来赵崇光的声音。
明容应了一声,又仔细检查了一番。
许久之后,明容再次搭住成王妃的脉。
容颜看着明容,声音干涩地问:“怎么样?”
“或许,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
明容体会出容颜的不安,安慰道:“人参不用再吃了。王妃乃是因怒致病,气血俱逆于高巅,以至于眩晕还有头痛,这是厥巅症。”
容颜眼睛亮了亮,“真的?”
“可治。”
明容看向容颜:“王妃不仅能见观城公主,李子恒回来,她也一样见得了。”
容颜五官一紧,竟是想哭,却努力地忍住了。
明容写方子之时,床上的病人呻吟了一声。
站在明容身后的容颜听到动静,赶紧走回到炕边,瞧了片刻,转身取来一只铜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