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春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看天色已近酉时,街上行人也逐渐稀少,偶尔有几个快跑躲雨的人路过,看了一眼门头,就又跑开了。
店里面已经开始掌灯,两三盏昏暗的油灯只能照亮几片小小地方,掌柜趴着的柜台,两桌没散去的老客,除此之外,都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老掌柜打着哈欠,望着剩下的两桌客人,心想道,也快可以收拾门板、打烊了。
这时,门外一阵踩着积水的脚步声,还有雨水打在油纸伞上的滴答声,传入老掌柜耳中。他道是路过的行人,也没准备起来迎接。
“老孙头,趴那装什么死啊?!没看到大爷我来了吗?”
一个如老公鸭般聒噪的声音传了进来,惊的那老掌柜赶紧坐起,望向来人。
看那说话之人,一脸凶相,赘肉横生,左脸颊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直开到下巴边,看样子,差点分寸,就成个豁嘴了。
穿着一身大红色锦缎长袍,系了根镶玛瑙腰带,似是富贵人家,但又和长相不太相衬。
身后跟了几个小厮,都一脸嚣张跋扈的恶相,将撑着的油纸伞收起,直接放在店门内,任由雨水流淌进来,浸地满地潮湿。
“呦,这不是刘管事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店里面也没个伙计,除了后面一个老厨娘就剩掌柜自个了。
见了来人,他赶紧拿起抹布,将中堂空着的桌子擦个干净,又把那黝黑条凳抹个锃亮,请那几人坐下。
“您几位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啊?”
老掌柜哈着腰儿,满脸堆笑,一副殷勤的样子。
“甭废话!!我们今天是来收店的!”
那刘管事一屁股坐着条凳上,一条腿还搭在上边,不住的抖动。
“收店!?刘管事您可别说笑,怎么就收店了啊?不就是借您府上几十两银子嘛,也不至于拿我这小店抵债啊!”
掌柜的一脸紧张,诚惶诚恐地说道,
“再说了,这不还有一个月时间吗,那借据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嘛……”
“对啊,写的清清楚楚!来,给你看看!”说话间,那刘管事将一张字据“啪”地拍在桌子上。
老掌柜借着油灯微光,猫着腰,两只眼睛都快贴到那字据上,看了好大一会。
只见他越看越急,嘴上连说着“不对,不对!”,明明天气不热却弄得一脑门的热汗。
“刘管事,可不带这样的,您怎么改收据啊!?说好的一分利怎么变成驴打滚啊,您这不是欺负人嘛,时间也不对啊……这、这……”
刘管事冷笑一声,带的一脸横肉微颤,幽幽说道:“欺负你又怎么样?明着跟你说了,我家老爷请了个老仙人算过,你这店风水好,他老人家是想着法的吃定了。”
“……”老掌柜听着这话,心中一口闷气,发不出来,有话也只能憋在嘴里。
见其说不出话,刘管事又说道:“老孙头,我劝你啊,早点卷铺盖走人,回乡下养老算了。省的老了老了,一把老骨头还交待在这,为了一个破店,不值当!”
“我、我……我不能让孙家最后的一点家业毁在我手上,而且、而且我还要在这等我阿姊……”老掌柜拼着命把一口气捋顺,穿着粗气说道,“我要告官,你们伪造借据……”
“该报官的是我们,你个老帮菜!”刘管事用手拍拍老掌柜的脸说道,“再说了,这崵州知府和我家老爷什么关系,整个崵州城都知道,就你老孙头还不知道?是不是活太久活昏了?”
“反正不成,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把店交给你的……”
“好、好、好!反正我家老爷要的是这块地儿,至于这个店,有没有都无所谓……”说到后面两句,刘管事声音渐弱,然后突然提高声调,大声叫道,
“给我砸!!”
这一叫,唬的那还坐在那的两桌老客,赶紧扔下筷子往外跑。
“还没给钱呢……别走啊……”
老掌柜听到“砸”,本来挺慌的,但见几位老客吓得往外跑,主要是钱也没给,急的他直跺脚,准备往外追。
刘管事的一众小厮可不管他,一掀桌子,拎起条凳,就往柜台那砸。什么瓶啊罐啊,酒坛子啊,哪个易碎,就往哪上砸。
就在他们砸的起兴的时候,突然响起了几下敲门声。
“请问,这里是景逸轩吗?”
一个身穿青色锦袍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外遮檐下,说话间手还在门板上敲着。他身后似乎还躲着少年,脸一个劲儿往年轻人身后藏。
“大爷我正在办事呢!吃饭去别处去,别在这妨事!”那刘管事满脸横肉一抖,将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恶狠狠的说道。
“饭我已经吃过了,我是来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