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鱼醒来时已是次日晌午。她匆匆起床,不顾宫女太监的劝阻,叫了辆马车,直奔褐樟的住处。
褐樟躺在榻上,脸色煞白,看到她来,挣扎着想要起来。
孟小鱼伸手止住了他,忍不住又泪盈满眶:“你躺着别动,扯动了伤口可不好。”
褐樟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低声说道:“小的让主子担心了。”
“你何止是让我担心?你让我心碎了!”孟小鱼的眼泪扑簌簌而落,“你怎的如此傻?你跟着皇上和我出生入死打下了这江山。如今脱去了奴籍,做了武将,我正想着帮你物色个好姑娘,可你却……你竟然……”
她泣不成声,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把话说完。
“主子千万莫因小的哭伤了身子。那样的话,小的罪过可就大了。”褐樟对自己的伤毫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她。
“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生为奴籍,自幼便无父无母,我且不拿这理说你。可你也当知道,结婚生子本就是你们男人一生中最大的事。其中的乐趣你一点儿都未曾体会过,便将自己的——命根子给舍弃了。”
“主子,小的不要这劳什子命根子。”褐樟被她说得红了眼眶,“小的不管是不是奴籍,终身都是主子的人。主子就是小的的命,主子若没命了,小的也不想活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露骨的一句表白,可惜孟小鱼还是没听懂,只把这当作是对她的忠心。
她一把捂住褐樟的嘴:“褐樟,你这傻小子。我孟小鱼从来就没有主仆之分,没有阶级观念,不畏皇权,不遵礼法。我从不认为你是我的奴仆,我把你当兄弟看。兄弟之间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可都会各自娶妻生子的。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谁也无权拿走。更何况我如今活得好好的,你何苦无端端咒我死?”
褐樟的泪水沿着眼角流下,哽咽道:“主子,无净法师死了,他留下的药再也保不得主子性命无忧了。小的学艺不精,不敢随意给主子配药,怕配的药不但帮不了主子,反而加大了毒性。小的只能设法留在主子身边照看主子。”
孟小鱼一惊,恍然大悟。原来褐樟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是想进宫当太监?”
“若非如此,皇上绝不会让小的贴身伺候主子。”
褐樟早就发现了,皇上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审视的,防范的,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定然不会让他跟去皇宫伺候她。后宫中伺候皇上和嫔妃的,向来就只有宫女太监,皇上怎么会让一个完好之身的护卫终日里待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边?
孟小鱼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一次流了出来:“你怎的如此傻?你尽管配你的药,无论怎样,我都吃下去试试便知效果了。你将我治好了便皆大欢喜;治不好横竖就是一死,又何以惧之?我在宫中,大堆的宫女太监护着,怎的非要你来凑这热闹伺候我?”
褐樟只得沉默。他总不能说,不是她需要他伺候,是他想伺候她。
孟小鱼也知道,褐樟倔劲儿一上来,便是她也没办法。何况事已至此,她也没了其它法子,只得转而安慰道:“你且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我接你去宫中,做我的贴身太监。我无需你伺候,只是你如此不放心我,我不让你日日看着,怕你又生出事端来。皇上如今已着人送信去给东昌女王,请她协助寻找医巫紫罗沙。总会有法子的,你也无需担心。”
褐樟忽然变得非常激动,眼泪决堤而泻:“主子,紫罗沙死了!”
“死了?”孟小鱼蹙眉沉思,觉得紫罗沙死了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不然为何管愈老早就派人满世界找她,却一直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