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孟小鱼醉意沉沉地低声哼唱着思念亲人,那厢管愈已兴致勃勃地跟着大家玩了几轮游戏,又被罚了几杯酒,眼看着就要子时了,便让大家先去做好准备,只待子时更声响起便准时放烟花。
管愈看着大家都去了外面,转头看向伏在火炉旁的孟小鱼。只见她两颊绯红,更衬得肌肤如雪,细腻柔滑,双目微闭,卷曲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将平日眸中的灵动与狡黠悉数掩去,此刻乖巧得像只小猫。
待他走近,这才发现这丫头似乎并未睡着,而是自说自话呢喃着什么。
他凝神细听,隐约听明白了她是在轻声吟唱——
清欢百味,不过粗茶饭。风雨满山川,莫道行路难。阴晴冷暖,无非布衣衫,做个凡夫俗子也超然。
酒止三杯,莫如饮半酣。寒暑皆不管,温凉莫多贪。岁月荏苒,且随遇而安,渡个无忧四季最陶然。
歌声轻盈,词句和曲调竟不似任何一种管愈所知的词牌,倒像是她随口编的,却也清雅安逸,别有一番风味。
管愈心神微动,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还是小了点,才十四岁,怎么着他也得再等上一年。
可她并不安分,未必会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让他等,除非她在此能有所羁绊……
突然,眼前的人停止了吟唱,轻拧眉头,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滑落。
他心头一紧,疼惜地伸出手去为她拭泪。
孟小鱼却在此时突然睁开了双眼,正对上他满怀关切的双眸。
“想家了?”管愈温声细语地问。
孟小鱼微微点头:“其他人呢?”
“已近子时,他们去放烟花了。你想一起去吗?”
想起哥哥和已故的亲人,孟小鱼顿时就没有了去放烟花的兴致:“我不去了,你去吧。”
“我陪你。”管愈将椅子朝她那边挪了挪,如玉般的容颜带着隐不去的担忧。对她父母的愧疚总是让他忍不住想多护着她一点。“你——适才在唱歌?”
“嗯,随便唱的,唱给娘听。”
管愈沉默了一会儿,心中仍是不安,幽幽说道:“小鱼儿,你若不喜我参加若兰的及笄礼,我便不去。”
孟小鱼有些惊讶。她未曾想过不让他去参加葛若兰的及笄礼,而且她似乎也无权不让他去。
“及笄礼而已,我为何不喜你去?”
管愈顿时不知如何作答。
那日葛若兰来找他后,孟小鱼显然并不开心,去护卫营的路上一直都沉默不语。
可他在宇宁王府长大,与宇宁世子葛玄凯和郡主葛若兰亲如兄妹。本来妹妹的及笄礼,作为哥哥去参加也无不妥,可他却总预感有些什么事要发生。
话说回来,他也不是未曾感知到王爷和公主的想法。按尚赫规矩,男子十五便该找个适龄的女子订婚,十六便可成婚。可他如今已过了十七岁,王爷和公主却对他的婚事只字未提,似乎还拒绝了好多来说亲的媒人。而世子葛玄凯十七岁时已经和世子妃完婚了,如今还纳了一房妾室。
当然,虽然王爷和公主视他如己出,衣食住行从来都与葛玄凯无异,但他毕竟只是个当差的,断不敢自己去跟王爷和公主谈自己的婚姻大事。
可如今,他心中隐隐不安。他不是担心王爷和公主不帮他配姻缘,而是担心他们乱点鸳鸯谱。葛若兰和孟小鱼两人,他都想护着,也愿意护一辈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想把葛若兰护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却想把孟小鱼护在身边。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取下自己头上的白玉发簪,任由头发散落下来,本来温润如玉的容颜便多了几分不羁。
那白玉发簪莹白细腻,圆润光滑,尖头用白金打造,款式简单,但材质上层,做工考究。整个发簪看上去低调又不失奢华,普通又彰显高贵,是男子发簪的上品。
孟小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明澈的眸中满是疑惑。
“这个发簪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自幼便戴着,从未换过。”管愈边说边伸手取下她头上的木质发簪,又将自己的白玉发簪插在她的头上。“我把这发簪送你,就当作给你的过年礼物吧。”
孟小鱼一惊,不自觉地将头微微移开:“公子,这个我断不能接受。”
“不许拒绝。”管愈语气坚定,“待你及笄,你便可换回女儿装,我再为你定制个漂亮的簪子,为你挽发。”她父母已亡,兄长不在,及笄礼自然得他来主持。
孟小鱼有些不知所措。这个玉簪的意义她知道,而她承受不起。
趁她发愣之际,管愈将自己的发髻挽好,又将她的木质发簪插在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