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东不是个硬骨头。
或者说,他大概以为自己是个硬骨头,但杨狱手不过往他身上一搭,他才猛然发现,其实自己只是个软骨头。
横练出身的武者,但凡有所成就,必然都是刑道好手,杨狱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一搭手,几乎就将他全身的痛点激发。
哭着喊着要招。
“说说吧。”
杨狱拉来条凳坐下,请擦着并无污秽的手掌,道:
“怎么逃出来的?”
气血如虎的武者,在小城小镇中足可称得上好手了,曾经让他感受到巨大压迫的刘文鹏,本身也是这个层级。
可在锁链加身,气血被封的情况下,还想逃出锦衣卫的押送,亦或者逃出龙渊道城的大狱,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蒋明东大汗淋漓,浑身抽搐,惊惧到无以复加:
“是,是门主……”
颤抖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乎是‘门主’二字吐露的瞬间,蒋明东的眼神就变得惊恐万分,同一时间,在杨狱的感应之中,其身上陡然腾起一抹强盛至极的剑意!
“嗯?!”
杨狱瞳孔一缩,不假思索的出手,一记重手直接打碎了蒋明东的头颅,同时暴退撞翻桌椅,两刃刀出鞘!
铮铮铮
森寒刀光层层交叠,犹如寒潮般炸起,顷刻之间排空满屋气流。
杨狱的反应不可说不快,可却还是迟了一瞬。
一团血花在蒋明东的小腹展开,带着血色的剑光陡然迸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刀门几人剿成肉泥。
更余势不减的洞穿气流,直刺杨狱而来!
砰!
似落雷炸开,劲剧烈爆炸的响动,酒楼大堂中的桌子、餐具、酒菜皆被吹的乱舞横飞。
嗤!
一刀斩碎了剑光,却见那爆碎的剑光似有生命一般,犹如千百牛毛细针,继续刺向他的周身。
嗡!
杨狱足下轻踏,雄浑的真罡迸发而出,方才将这散碎的剑光彻底挡下。
再看酒楼,却已是一片狼藉,好在剑光的目标只是他一人,其余人并无甚伤势。
“以体藏剑,破空不失!”
大袖压下灰尘,杨狱眉头挑动,稍有动容。
外炼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这一口气,指的就是换血武者,自旺盛的血液之中汲取出内息,这一口内息,时时温养、锤炼,到得一定程度,就可引动外界气流,演化真罡。
武者所说的罡气、真罡、刀芒、剑气,究其根本,指的就是这一口气。
然而,内息根植于血气之上,一旦脱离孕育自身的血气,就会很快消散,故而,劈空掌之类的技巧方才被人追捧,一度被人称之为上乘武功的象征。
然而,像眼前这样,催发一口剑气,存于他人之身,到得危机之时破空斩敌的,他也还是头一次见到。
很明显,其人背后那位门主,不是等闲之辈。
“是七玄门?”
杨狱泛起念头。
百步飞剑是他迄今为止所接触到的最为上乘的剑道,这门疑似脱胎于传说中飞剑的剑法,有着催使宝剑,斩人于百步之外的力量。
这个百步,不是寻常人认知中的百步,而是持剑人的百步!
四百年前那位七玄门的祖师,凭借此门剑道,杀伐之酷烈,足可让同辈的大宗师都为之动容。
真正的力敌千军。
据说其留下的剑气,可存放于特制的剑匣之中,甲子后打开,仍不失其锋锐,可破空杀人。
眼前这道剑气自然到不了这个境界,可藏剑与体,诵名则发,在寻常人眼中,也几乎是传说中的仙神手段了。
“父亲,诸位镖头!”
公羊京伏地大哭,宣泄着心中的情绪。
杨狱没有阻拦,任其发泄,许久之后,方才将其搀起,又问战战兢兢的店伙计要了两间上房,热水。
大仇得报,公羊京彻底放松,很快就昏沉睡去,将他安置妥当之后,杨狱也回了房间。
浸泡在药液之中,舒缓身体与精神,待得精神完全恢复,方才点住眉心,以之前捕捉的剑气气息为引。
千里锁魂!
……
……
灰蒙蒙不见天日。
狭小的矿洞巷道中,一个个穿着破烂棉衣的矿工提着铁镐,佝偻着身子劳作,麻木而机械。
阴暗的矿洞中,只有沉重的喘息声与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除此之外,就只有那种通风不畅的腐朽气息。
当当当!
巷洞口响起铜锣之声。
听得此音,一众麻木的矿工方才有了活力,丢下铁镐,向着光亮处小跑着前行。
“噗通!”
突然,一个矿工栽到了地上,浑身抽搐起来。
此幕似乎在此间已然十分司空见惯,大多数矿工只当没看见,少部分看到的,也全都绕过他,没人理会。
只有一个满脸黑漆漆的小老头面露不忍,将他搀起,向着洞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