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之间,老唐仿佛看到了一座城。
漆黑的大地之上,耸立着一座森严的青铜城,它并未如博物馆中的青铜器一般被锈蚀,所以呈现出接近于黄金的本色,通天的青铜柱矗立在城中,月光下铜柱上繁奥复杂的文字依稀可辨。
青铜城上,是有繁星点缀的天空,群星之间,一点红色的光芒闪烁着放大,如同流星一般在云层间留下焰尾轨迹。
它越来越大,由远及近,从星星变得像太阳。
然后太阳将落在大地上,落在青铜城的中心,火焰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像潮水般漫过青铜铸成的街巷,沿途留下融化的赤金铜汁。
穿着一袭雪白深衣的人站在整座青铜城的最高处,站在青铜柱的顶端,高空的凛冽寒风吹动他的衣衫,未束的长发飞舞如墨。
老唐站在他旁边,仿佛身处两个时空,对方并未察觉到他,他俯瞰着下方,城市中火焰蔓延如荼靡盛放。
“想不到窃血者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白衣者发出不属于人类的语言,老唐没学过,但是听得懂。
天地间呼啸的风声陡然猛烈十倍百倍,张开着巨大双翼的人影从天而降——从比青铜柱更高的天而降,翼膜煽动之间狂风呼啸。
“朕也想不到,你会引颈就戮。”
人影显露出来,他穿着漆黑的玄端,浑身上下除了背后的龙翼和眸中的赤金外再无龙的特征,丰神俊朗,黑发用绒绳束起。
“你真是个窃血者?而不是什么隐藏起来的亲王或者公爵?”
白衣人问道。
“朕是皇帝。”
黑衣人道。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白衣人摇头,“我的弟弟呢?”
“朕送你去见他。”
黑衣人从空气中拔出一柄剑,一柄狰狞扭曲,没有形体的火焰之剑。
“凭你?”
白衣人嗤笑。
“还有我!”一道人影窜上青铜柱,“高密侯邓禹,随陛下来拜会白帝大司徒。”
“全椒侯马成,来取大司徒的人头。”
“淮阳侯王霸,请大司徒赴死!”
……
“方士散人刘君安,见过大司徒。”
十几道人影将中间的白衣人围住,他脸上的冷笑逐渐僵硬。
“啊——”
老唐猛地从床上起身,身上汗如雨下,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最近的梦越来越频繁古怪了……”
一边嘀咕着,老唐脱掉睡衣,走进浴室冲了个凉,穿上衣服,把银河之壶放进背包里出门。
……
芝加哥,某高档餐厅的私人包间中。
“这就是拴日石了,我不方便露面,你拿着它,播这个号码,找一个叫科娅·奥克略的女孩,跟她交换那面莫高窟的石板,然后把石板送回中国,找个知名点的博物馆捐了。”
路明非把一个木盒和一张纸递给老唐。
“好嘞!我办事,非哥您放心!”
老唐对着路明非拍胸脯。
“嗯,”路明非点头,问道,“委托费多少?”
“顺手的事,钱我就不跟非哥您收了,您帮我看看我的情况怎么样呗?我最近总是做奇怪的梦,别再是我脑子里那个哥们要醒了吧?”
老唐把头向着路明非凑过去。
“去去去,别挨我这么近。”
路明非伸手按着老唐的脸把他的头推回去:“趴在桌子上眯一会,我去你梦里看看。”
老唐听话地趴在桌子上,半分钟后鼾声渐起。
路明非施展入梦,潜入老唐的梦境中。
十分钟后,路明非睁开眼睛,摇醒老唐:“起来,别睡了,诊断结果出来了!”
“咋样了非哥?我还有救吗?”
老唐擦掉嘴角的口水。
“总体上看,虽然你体内属于龙的记忆确实比以前更活跃了点,但是还是处在安全范围内的,只要别受到刺激,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路明非宽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
老唐长舒一口气。
……
美国,得克萨斯洲,奥斯汀市。
根据电话里女孩所说的地点,老唐找到了一间酒吧——一间破旧的老酒吧。
这里是得克萨斯的穷人区,他面前的酒吧连牌子都已经泛黄,有的字母已经在脱落的边缘,好在还能认出名字——咖喱雄鸡。
真是个古怪的名字。
心里一边嘀咕,老唐背着包走进去。
酒吧里冷冷清清,有四五个人在喝酒,但古怪的是他们竟然全都是分开的,没有一个人有要同其他人交谈的意思,都是独自喝酒——别说是在美国酒吧,就算是在全世界的酒吧,这都不太正常。
这些人里只有一个女孩,她穿着修身的灰色短袖t恤,露出雪白的手臂,牛仔裤包裹的双腿修长饱满,眼睛是漂亮的黑色,明亮有神,睫毛修长,披着垂到肩胛骨的黑发。
“我找游隼。”
女孩坐在吧台前,走到她身边,老唐主动开口。
“你是谁?”
女孩端着一杯清澈透明,漂浮着冰块的液体问道。
“美洲狮。”
老唐木着脸开口,心里隐隐后悔把自己的接头暗号设计得这么中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和我来吧。”
女孩将杯中的清澈的液体一饮而尽,在吧台上留下一张美钞,转身向外走去。
如果不是老唐已经闻出了她的杯子里没有丝毫气味,大概率是清水的话,这番一饮而尽的举动说不定倒有几分豪情。
跟在女孩的身后离开酒吧,拐进一条偏僻的小路,然后又拐进更加偏僻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