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说洗脸,当然不可能只洗个脸那么简单,其中还包含洗完脸之后的护肤化妆换衣服,等郑尔出现在一楼大厅,时间距离她挂电话已过去近四十分钟。
在郑尔的心里苏淮这人爱聊骚不正经,可要说优点的话大概就是脾气好,认识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跟谁红过脸,一直都笑呵呵的,当年在班上瞎起哄闹得最凶时班主任都下不得狠心骂,虽然也有他爸是学校副校长的缘故。
但无可否认,很少有人会拒绝脾气好还长得帅的男生吧。
郑尔换了条姜黄色的格子裙搭米白色的短款针织衫,脚踩双同色系的休闲运动鞋缓缓走到他跟前,后者自沙发上站起身,垂眸看她声音带笑:“很漂亮。”
难得的没有打趣她,郑尔低下头抿唇,轻淡一声:“走吧。”
“好。”
经过前几次的经历,她主动坐上副驾驶,走路过去十分钟的路程,开车一脚油门就到了,反倒是找停车位多花了点时间。
停完车后两人往小吃街走,前面一个路口拐弯就到,而她早已饥肠辘辘,不由得小声说:“应该走路过来的。”
苏淮想了想,微微挑眉询问:“女生生理期不是会难受吗?”
郑尔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提起大姨妈这个话题比她个女生还坦荡,她脸烫了烫,三分气恼的口吻:“我又不乱吃冰的冷的。”
他点点头,追问:“那天的奶茶不算吗?”
说他们去吃烤肉的那天,郑尔更恼了:“一两次又没什么。”
她高中那会痛经,生理期十回有九回都疼得要命,尤其是前两天,放假躺在床上还好,上课时根本无法专心听讲,高考一结束郑母就拎着她去看中医,喝了大半年的中药调理好,耳提面命不许她乱吃冷凉的东西,郑尔着过一次道知道有多疼,除了偶尔贪嘴大部分时候都能把控住。
两人最先走到卖鱿鱼串的小摊,她一口气点了二十串,当老板问起要不要加辣时,她点头应了声好。
“不是也不能吃辣吗?”
一个男的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女生的事情,她心里忽然就升腾起丝丝烦躁,不耐烦地回答:“要你管。”
她又不是他的谁。
他笑了一下,仗着身高优势轻易就碰她的头顶,跟小吃摊的老板交待:“麻烦少点辣,有味儿就行。”
“行咧!好说!”
对方热情地应声,边烫鱿鱼边跟两人闲聊:“小情侣国庆一块出来玩的吧,帅哥美女的还挺般配。”
鱿鱼串少了辣,她面露不悦,气恼地回:“我跟他才不是情侣。”
标准的情侣吵架模式,小吃摊师傅顿时朝他投去个“我都懂”的眼神,郑尔就更恼了。
她接过老板递来的鱿鱼串,钱忘记付就急着离开,苏淮付完钱追上来,走在她一边笑着哄道:“好了,回头我再请你吃其他好吃的,麻辣香锅怎么样?”
她闷声怒回:“不吃。”
话音未落,胃里跟着叫了一声,顿时尴尬得无以复加。
这肚皮就是关键时刻来拖她后腿的。
苏淮抿了抿唇压下笑弧,建议说:“先找个地方坐下吃东西吧。”
郑尔羞赧地手捂住脸,尴尬得想钻地,苏淮笑了笑,拉住她手腕走进旁边一家潮汕粥店。
都是小本经营的店面,老板在后厨忙活,从取餐窗口吆喝着问喝什么粥,她念书那会儿大学门口也有家潮汕粥店,不想吃饭时就买份海鲜粥喝,抱着不出错的心理今天也点了海鲜粥。
她性格就是这样,一旦品尝过某种食物觉得不错就懒得换了,或许其他口味的粥更好喝吧,但她不想冒险去尝试,维持现状也不错。
苏淮跟后厨老板喊话:“麻烦来两份海鲜粥。”
“行的,稍等哈!”
她立即不满地嘀咕:“干嘛老跟我点一样的。”
之前的奶茶也是。
他先在桌上垫了张纸巾,装鱿鱼串的餐盒打开放在上面,回答:“懒得想啊,好吃难吃都一起。”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冲她抛媚眼贱贱地勾唇,递给她一根鱿鱼串:“喏,吃吧。”
郑尔没接他的,自己另外拿了一串,讨了个没趣,苏淮也不尴尬,拿在手里自己吃起来,边吃跟她闲聊:“味道真不错,我果然机智。”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明明东西是她点的。
他另一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眉眼温柔:“笨呐,因为我选择听你的啊。”
她怔住一瞬,而后扭过头不看他,姣好秀气的面容闪过羞赧,两片唇轻轻地开合:“你别乱说话……”
总是说些暧昧的言辞引人误会,说直白点就是撩骚。
她垂下头去,喃喃低语:“作弄我很好玩吗?”
苏淮微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没作弄你。”
郑尔掀眼皮瞧他,水润的瞳仁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时老板端着两碗粥送来,她又低下头去,生滚粥很烫,两人之间顿时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她取了把一次性勺子搅粥吹凉。
“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又重复一遍,
她吹了吹热气,语气寡淡地回:“没什么,反正我不喜欢,希望你以后注意点。”
他扑捉到关键词“以后”,眼角眉梢飞扬,笑着点头:“行吧,我会注意的。”
说着手掌碰了碰她柔软的发顶,郑尔气结:“也不许动手动脚。”
“哦。”
他收回手,也取了把勺子搅凉热粥,一边唉声叹气地控诉:“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当你的老同学我容易嘛。”
他弯腰佝偻着脖子看她,油腔滑调地说:“哎,气什么呢,大不了我也给你摸,想摸哪摸哪。”
郑尔桌子底下踢他一脚,又羞又恼:“不要脸,谁稀罕摸你。”
话音未落,郑尔反应过来他又开始说这说那地捉弄自己,皱着脸气急败坏地低斥:“闭嘴,不吃就走人。”
他委屈地应:“行行行,我吃。”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你还挺凶。”
郑尔抬起头瞪他一眼,后者愉悦地笑了声,她心里又嘀咕一句神经病,加快了喝粥的速度,早吃完早摆脱这货。
苏淮也暂歇了打趣逗她,吃着自己的那份粥,时不时抬眸瞧她一下。
吃完粥和鱿鱼串,郑尔也有了六七分饱,因着后面还有顿正式的晚餐,便不打算再吃其他的。
结完账两人步出粥店,并排着往停车的地方走,又经过卖鱿鱼串的小摊,老板也注意到了他们,笑呵呵地冲苏淮喊:“哎哟,可算是哄好了。”
他跟对方招了招手笑,不承认也不否认,跟个陌生人解释不清楚,郑尔烦躁地一甩头加快步伐,等坐进车里,也是看向另一边后脑勺对着他。
国庆出来玩就是人多,时不时有一两个人不遵守交通规则横穿马路,车子在繁华的街区缓缓前进,她面朝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一家人出游也有成群结队的朋友。
她的视线忽然定在两个穿校服背对着她的学生身上,他们站在一家冷饮店前排队,两个人肩膀挨得很近,男生比女生高不少,前者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甜筒给后者,正要转过身来,这时红灯变绿,车子驶了出去。
郑尔收回目光,垂眸低下头忽然就有点难过,莫名其妙的难过,这些年时常有,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次数越来越频繁,也并不是多么明显,细微到可忽略不计,可她却偏察觉到了。
她有一次和胡梓雨去吃牛肉火锅,闲聊时提到这一茬,对方叹声气告诉她,这叫怅惘。
随着年纪的增长,对过往的怅然。
很正常的现象,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有,习惯就好了。
她阖眼捏了捏眉心,再睁眼时喊他:“苏淮。”
“嗯?”
“你跟陈嘉颖还联系吗?”
他想了想:“加微信后聊过几次,之后就删了。”
郑尔倒有些惊讶:“呃,为什么啊?”
苏淮左打方向盘拐了个弯,一个字答道:“烦。”
他那会刚参加工作忙得昏天暗地,睡觉都睡不够哪有空跟别人闲聊,一开始还会应付几句,委婉地表达自己在忙,哪知道对方跟看不懂一样,三天两头发来些废话,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删了。
此刻被郑尔问到回想起这一茬,余光瞥向她问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不会是她支使你来问我的吧。”
陈嘉颖跟她是高中同桌,在苏淮的印象里两人常常同进同出关系亲昵。
她面上无悲无喜,淡淡说道:“没什么,就是好奇你们分手了还联不联系。”
此言一出,炸地他音量都比平常高了几分:“什么分手?我什么时候跟她交往了?”
郑尔也一脸莫名,反问道:“没有吗,虽然只有几天,但也算交往过的吧?”
虽然她跟陈嘉颖早就不联系好多年了,但关于这档子事还是记得一点的。
苏淮一脸懵逼丈二摸不着头脑,靠边停车转过脸看她:“谁跟你讲的这些啊,苍天可鉴我连她的手都没摸过,人长啥样都记不住了。”
郑尔张着唇,愣愣地跟他对视:“她自己说的啊,还写了情书跟你表白……”
当时临近高考,班上私底下都在传他们俩在交往,虽然没一个月就分了手。
苏淮皱眉一阵窝火:“什么逻辑,她跟我表白我就要接受吗?”
当初往他桌底下塞情书的人多了去了。
苏淮抓了抓头发,少见地爆粗口:“卧槽,我得打个电话去问问这女的怎么想的。”
说着便拿起手机,要去班里微信群问陈嘉颖号码,郑尔恍惚地望着车前方,心里百感交集,长叹一口气:“算了,都过去很久的事了。”
苏淮换只手拿手机,不肯从:“那不行,我得问清楚怎么回事,我哪招她惹她了来造我遥,神经病吧。”
他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脾气好是一回事,但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辱。
“没用的,你现如今去问她,她当然不会承认了。”
问了也没用,郑尔了解对方的为人,八成是不会承认的,估计还会反咬一口说她造谣。
苏淮正在气头上,硬生生把编辑好的文字一个个删掉放下手机,转过头看她认真地说:“我没跟她谈过。”
郑尔仰脸后背贴着椅背,脑子里一团乱麻失去思考能力,谈不上开心或者其他,喉咙里不轻不重地应了声哦。
大概也是因为,早过了那个年纪。
苏淮观察她的脸色,眉头一皱:“你不会还不信吧?我真打电话过去跟她对质了。”
她只是觉得累,左右摇了摇头,说:“我信。”
这点判断力她还是有的,陈嘉颖是什么人啊,撒谎传谣的功夫她是亲自领略过的。
她淡淡地说:“回去吧,我妈她们也该回酒店了。”
一些耿耿于心的事情,说开后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苏淮默不作声,启动汽车重新上主路,郑尔忽然想起一茬,问道:“明天傍晚是不是有高中同学聚会?”
她没加班上的微信群,消息是前两天一个同班同学微信上跟她说的。
车子开进酒店的地面停车场,他熄火拔钥匙,应了声“嗯”。
她解安全带下了车,两人往酒店里走,她边走边说:“我就不去了,明天不要叫我。”
她念书那会性格跟现在一样闷,在班上聊得来的没几个,高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一次没去过,今年也不打算去。
电梯下来,苏淮先走进去等她,同时应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