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 / 2)

秦灿回头:“晚一点有时间吗?我们谈一谈。”

这话是对向珊说的。

她并没给对方答应或拒绝的时间,说完迅速转身,带着秦梓悦直接离开了。

另一边,

秦烈带着徐途穿过小学校,临近后山前转弯,借着月色,一直向东。

洛坪往东是洛乞村,这片地域不算小,有很多地方徐途都没去过。

路过老于叔家,又往前约摸半小时,一直走在荒无人迹的崎岖小路上。

徐途穿着拖鞋,路不平,磕磕绊绊,秦烈尽量迎合她的速度,但他腿长步子大,始终在她侧前方一米远的位置。

徐途抬眼瞧了瞧,黑暗将他身影刻画的更加挺拔,脊背宽阔如扇,腰肋窄瘦,插着兜的缘故,臀的线条也凸显出来。秦烈穿着薄料宽腿裤,风一吹,隐隐约约勾勒着腿部轮廓,修长、腱实、张弛有度。

徐途脸颊发烫,觉得这么观察男性的躯体实在太猥琐,她转移注意力:“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秦烈步子一顿,抬下巴:“就前面。”

月凉如水,微风轻拂。

发丝扫在她脸上,痒痒的。

她拿手指拨弄开,叹一口气,发现现实和先前想象差距太大了。

她没好气的说:“这里荒山野岭,我被你卖了别人都不知道。”

秦烈轻哼了声:“谁买你干什么?”他回头,上下扫她两眼:“回去供着?”

她反驳:“我也有优点的好吧。”想了想,自恋的抬抬下巴:“最起码,长得挺漂亮。”

“漂亮当饭吃?”

“养眼啊!”

这回秦烈没说话,过了会儿,忽地哼笑了声。

又走几分钟,耳边水声潺潺,空气也比先前湿润,好像有极细的雨丝打在皮肤上,甚是惬意。

徐途问:“这附近有河吗?”

秦烈渐渐放慢脚步,两人并肩前行,走过一片灌木,眼前的视野才豁然开朗。原来他们站在一处高地,右侧是嶙峋石壁,左侧远处竟是一片明镜深潭,周围矮山簇拥,中间捧一轮明月,几丝水线沿着峭立的岩壁流泻下来,轻轻砸在湖面上。

月渐星河,水面浩阔,微风不时吹拂而过,碎了一池银光。

眼前的夜色,简直美不胜收。

秦烈低声:“洛坪湖。”

“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徐途好半天才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秦烈说:“先去趟前面。过会儿再回来。”

穿过洛坪湖,又走半个多小时,才见到几处零星灯火,这便是洛乞村。

村子里穷困非常,借着月色,只有茅屋陋室,满地朽木和杂物。

秦烈带着她进入一处院落,院落面貌比刘春山家里还穷破,一间住房,一间杂物房,都用黄泥和着稻草修葺而成。住房的木门歪扭挂着,上面墙体出现几道参差不齐的裂缝,窗户大开,屋里灯光忽闪,还燃着过去那种柴油灯。

徐途轻轻拉了下他衣角:“这是谁的家?”

秦烈说:“刘芳芳。”

徐途心脏一颤,脑中立即浮现那双泪光闪闪的大眼睛。

她脚步有些沉重的跟着他。

房中更是一贫如洗,一床一桌,还有个做饭的灶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刘芳芳正坐桌前写作业,当中摆着柴油灯,有风吹进来的时候,火焰飘忽不定。

察觉有人进来,刘芳芳抬起头,愣了愣,声音惊喜:“秦叔叔,徐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秦烈说:“来看看你。”

“那我去叫醒爷爷。”

秦烈拦了把,朝她做个噤声的动作,徐途这才注意到,床上还躺着一位老人,面朝里,佝偻着身,形容枯槁。

芳芳搬来小板凳,招呼秦烈和徐途坐下。

秦烈问:“晚上吃饭了吗?”

芳芳笑着说:“吃过了。吃的两和面儿饽饽,还有野菜汤。”

秦烈问:“吃饱了吗?”

刘芳芳下意识按肚皮,腼腆的点点头,看着两人,又羞涩的笑了下。

“作业还剩多少?”

她答:“数学刚做完,还有两页默写词语没有做。”她看向床榻,爷爷体力不支,早早睡下,正愁语文作业没办法完成。

徐途半天没说话,这会儿开口,“书在哪里,我帮你默写吧。”

芳芳眼睛一弯,露出洁白的牙齿,迅速从书包里掏出语文书,翻到默写那页,递给了徐途。

准备妥当。

徐途念:“自由”

她毫不犹豫写出这两个字。

“美术”

芳芳一笔一划,两个汉字端端正正落在格子里。

“花瓣”

她写完“花”字咬了下笔杆,隔几秒才想出“瓣”字怎么写。

“胡说”

“修养”

“巨响”

……

秦烈悄悄起身,拿着烟盒,去了院子里。

徐途继续念:

“钢琴”

“象棋”

“民族”

……

芳芳平时上课认真,默写的词组一个字都没有错。

合上书本,徐途问:“平时默写都是和爷爷一起完成吗?”

刘芳芳点点头。

“爷爷识字?”

“嗯。”芳芳说:“他之前在我们学校教书的,刚好教语文。爸爸也是老师。”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眸中的光彩暗下去:“可是,爸爸不在了。”

徐途隐约记得,小波曾说过,她爸爸和袁萍萍父母死于三年前那场泥石流。

她没敢追问下去,两人坐在桌边沉默了会儿。

小姑娘抿抿唇,看一眼徐途,小心翼翼的说:“老师,昨天课上我惹你生气了,我不是有意哭鼻子……是我的错,你别走行吗?”

她声音在安静的陋室里响起来,细细柔柔,如桌上烛火般脆弱。

她说:“我们换过好多好多个老师,他们有的会回来,有的却不会。同学们都很喜欢你,如果你走,我们绘画课就没人教……我想学画画,特别想,所以老师你别走好不好?”

徐途哽了哽喉,没有正面回答她:“你很喜欢画画?”

芳芳想起什么,掀开床褥,从里面取出一沓草稿纸。

徐途借着微弱的光亮一页一页翻过来,到最后,眼睛酸涩难当。

揉皱之后又硬生生压平的草稿纸上,

她画太阳,画绿树,画湛蓝无比的天空和棉花云;画喜鹊,画蝴蝶,画她自己穿着漂亮的花裙子,又蹦又跳。

徐途抬起头,对上小姑娘生机勃勃的双眼。

陋室因为她的笑容明亮起来,经历劫难、打击、苦楚又怎样,小姑娘心中依然充满希望。

徐途揉揉她的发顶,蓦地明白,面前的孩子比她更富有。

因为她,从来不曾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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