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书房里。
听完聂同的诊断后,沐宸握笔的手一顿,一团墨渍滴落在纸上,一副上好的兰草图便这么毁了。他卷起那张纸,攥在修长如玉的手指里,神色微凉。
“季珪怎么看?”
路琰分析:“王爷,属下认为,此女不简单。”
沐宸把纸团随意抛在桌上,用折扇敲打着手心,沉吟道:“如何不简单?”
“上次得到王爷的提醒后,属下特意观察过,她的脸和手都保养得很好,整具身子都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才能拥有的。但她不会写字,又混在流民中,言行举止没有闺阁小姐的娴雅端庄,相处间,却能感觉到她的铮铮傲骨,像是……”
“是什么?”
“像是军人!”
沐宸猛地握住折扇,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军人?”
这就有意思了。
路琰见到他这笑容,顿觉头皮发麻,请示道:“王爷,那现在该怎么做?”
沐宸不答反问,“你觉得,她是桑韫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这不太好说,”路琰拍着额头,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无比头疼,“从聂同的诊断来看,她受伤的时间刚好与桑大小姐出事的时间相吻合,但秉性却天差地别。要么是换了个人,要么就是桑大小姐伪装得太好,以另外一种面目混进了苍城。”
“当然,也有可能,她根本就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沐宸却问,“何以见得?”
路琰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双手奉上。
“王爷,属下查到,三个月前,桑大小姐的外祖父意外亡故,其中就有晋王的手笔。但晋王暗中勾结刑部,准备了一系列证据,故意把此项罪名栽赃到您的头上。之后,更是骗得桑大小姐相信这一事实,并自愿远嫁北境,意图潜入王府搜查证据。”
沐宸一张张纸看过去,唇角的笑意越发凉薄如刀。
“说下去!”
路琰继续说道:“倘若木姑娘是桑大小姐,既为查清外祖父的死因,应该不会放过潜入靖王府的机会。若是藏身于流民中,虽不能被咱们发现,可又如何去找证据?”
“再者,桑大小姐唯一能看的也就那张脸了。楚京那些人,真想把桑大小姐培养成奸细,又怎么会毁掉那张最有利于他们的脸?”
字字句句,无不彰显着路琰心中的疑惑。
可沐宸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彻底粉碎他的设想。
“你怎么知道,晋王的目的是为了让桑韫来靖王府做奸细?”
“怎么可能不……不是……”
路琰看着他,反驳的声音却越来越弱。
多年的追随,已经让他养成对沐宸的无条件信任。
沐宸说不是,极大可能真的不是。
“你太小看本王那位同父异母的皇兄了。”
沐宸把那叠纸放到桌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按在上面,仿佛指下蹂躏的是晋王的脸。
过了许久,他又神情漠然道:“晋王既然能害死桑韫的外祖父,说明对方已经丧失了利用的价值。对这样的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置?”
路琰眉头紧锁,神色不停变幻着。
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最妥当的去处,自然是——阴曹地府。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道:“王爷是说,晋王本意是想要杀死桑大小姐,再嫁祸给您?”
“你觉得不可能?”沐宸挑眉问他。
路琰连忙摇头,缓过最初的震惊后,才呐呐道:“属下只是觉得,这位晋王爷卸磨杀驴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若真如此,桑大小姐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么?”沐宸低喃了句,“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
路琰轻咳一声,提醒他,“王爷,您觉得桑大小姐还活着吗?”
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如果桑韫还活着,像她那样的闺阁千金,要怎么无声无息地藏匿在北境地界上,还能不被他们的人找到。
沐宸闻言一怔,指腹轻轻摩挲着扇骨,须臾才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还是觉得,木姑娘不大可能会是桑大小姐。她似乎不愿意与靖王府扯上关系,并且对咱们戒备心挺强的。”
路琰随即又把治脸的过程说了一遍。
自始至终,沐宸都神色淡淡,仿佛听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路琰说得口干舌燥,瞧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王爷,到底事关靖王妃,您好歹给点反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