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你想干什么,提前想好啊”一出来,何修就感觉有个字在自己嘴边,一个憋不住就能立刻蹦出来。
但他终于还是忍了回去,保全了自己淡漠稳重的人设。
叶斯盯他一眼,一拳毫不留情地怼上来,砸在他肩窝,“同桌!”
“到。”何修笑着说,揉了下肩膀。
叶斯恶狠狠地指了他一下,“做宝可梦别太狂了。”
“知道。”何修笑,“怕了你们皮卡丘一族了。”
“你知道就好。”叶斯剜他一眼,往前走两步又忍不住笑得浑身发抖,转头回来重新挂回他身上。
“离马拉松也没几天了。”叶斯打了个哈欠,“今天看到官网了,今年是按国际半程马拉松,二十一公里。”
“这么长?”何修愣了愣,“你能行吗?”
叶斯给了他一个冷酷坚定的眼神,“男人不能说不行。”
何修原本紧绷着,被他愣是逗乐了,笑得肩膀发抖,被叶斯拍了一下才重新稳住。
“二十一公里,能把这小地方从一头跑到另一头了。”何修说着又叹口气,“要不然算了,你是高三生,别勉强。”
“放什么屁呢。”叶斯哼了哼,拳头在空中一挥,“肯定得跑完,二十一公里而已,你要是不能陪你直说。”
“我铁定陪你。”何修摸了一下他头顶有些扎手的头发,“二万一千公里,我也陪你。”
春天来的悄无声息,又或许是叶斯自己太迟钝了,等他反应过来天气开始变暖时,学校里的树都抽了一层嫩绿的小芽芽。
距离二模还有十天。尽管老马放了一句比一模前更恐怖的话——“发挥正常的情况下,二模的结果将极大程度上贴近高考”,但这次四班的状态比之前沉着不少。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埋头学习,日子过得像打仗,但那种人心惶惶的气氛却消失了。
许杉月也好起来,不知道到底是那次低血糖后情绪崩溃绝地反弹,还是真的被何修劝好了,她的笑容渐渐重新回到脸上,每天按部就班复习,早晚都跟宋义一起上下学。
叶斯其实觉得是时间的力量。
“这个周末各科都没有留强制作业。”老马周五晚上站在讲台前笑着说,“算我为你们争取到的一点福利。知道你们大多数人周末还要上各种学习班,想自己梳理知识点都没有时间,所以你们二模前想梳理的要抓紧机会。”
底下一片欢呼,老马摆摆手,“自主招生表格今天截止,还有几个大磨蹭没交上来。纸质材料必须要补齐,没交的现在来办公室交,其他人周末愉快。”
班级里一下子哄闹起来,桌椅拖动的声音混着人说话声。叶斯盖上笔帽,从乱七八糟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平整的文件夹,翻开,里面夹着薄薄两叠光洁平整的纸张。
上面的一叠是何修q大的自招材料,下面的一叠是他自己b大的自招材料。但两份其实都是何修写的,叶斯沉迷做题没有时间。
“走,去交表。”叶斯忙忙活活地收拾好书包,一把抡在肩膀上,“快交了表回去看看刚才那道题。”
何修闻言欲言又止,跟在他后面出去,俩人在走廊大步流星地往办公室去。
“你那种算法我还是没懂。”叶斯在空中画了个坐标系,手指尖戳着其中一点说,“为什么取它旋转?”
何修叹口气,“别纠结了,你用你的方法不也解出来了吗?自招题本来就很多种解法。”
“得搞明白。”叶斯头大地叹口气,“要不然我心里堆一石头,晚上睡不好觉。”
何修闻言没说话,叶斯一边大步流星逆向穿过人群,一边继续盯着空气皱眉思索,过一会他又加快了步速,“抓紧点,回去想明白这道题争取再做一套数学卷。”
“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何修小声说。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中,叶斯没听见。
何修落后半步掏出手机看了眼日历,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的后脑勺。
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是这只皮卡丘的十八岁生日了,而这只皮卡丘显然已经忘了——即使自己早上还在提醒这件事。
何修叹口气,跟在叶斯后面走进老马办公室。
“二位大神,终于想起来交表啦?”老马笑眯眯地坐在自己桌子上,“我刚就说你俩呢,别人早都交了。”
“何修填表太慢。”叶斯撇撇嘴,“拖延症十级。”
老马闻言乐了,“闹了半天是你等何修啊,你早填完怎么不先交?”
“……”叶斯顿了下,“我的也是何修填的。”
何修没忍住笑出了声,在老马复杂的注视中用胳膊碰了碰叶斯,“交了吧。”
“交了。”叶斯拿着两份资料往前蹦了一步,杵在老马面前,双手托起,“请马老师查收。”
老马笑着瞪他一眼,目光落到纸上,又温柔起来,拇指摩挲着“p大”两个字,摸了一会,又换到下面那份,摩挲起“b大”来。
叶斯笑得扬起眉毛,“老师你在给我俩开光吗?”
“我在感慨。”老马长叹一口气,“最喜欢的俩小子要去自招了,希望你俩都能考好,拿到点保障回来。”
叶斯闻言嘴角一撇就要笑,老马又急急忙忙摆手道:“哎,不是最喜欢,这话不能乱说,咱班所有孩子都是一样的,我对你们都是均等的爱。”
叶斯嘎嘎笑着离开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走廊已经快没人了,他靠着何修懒洋洋道:“老马说他最喜欢咱俩,你听见了吗?”
“嗯。”何修笑着说,“高兴吗?”
“说实话,高兴。”叶斯啧了一声,“我以前从来不觉得我能奔一老师夸我喜欢我这么来劲,老马这人真挺魔性的。”
“那叫人格魅力。”何修忍不住笑着捏了一下他的手。
走到宿舍楼底下,何修看了眼手机。
还有五十分钟了。
“那个。”他突然拉了一下叶斯,“今天就洗个澡,不学习了行吗?”
“啊?”叶斯茫然回头,“不学习干什么?”
何修喉结动了动,“就洗个澡得了,我好累,感觉快要熬不住了。”
叶斯闻言吓一跳,正要问你怎么了,突然看见何修眼下一抹夜色都盖不住的淡淡的青色。
其实何修每天的作息和他是完全一样的,甚至比他睡得更晚,起得更早。除了每天绞尽脑汁给他出题差缺补漏,还要帮他买零食打饭,简直比陪读保姆还要卑微。
叶斯一下子感觉自己心像是被谁拧了一把,立刻说,“那不学了,今晚不学了,走,洗个澡就睡觉。”
何修闻言勾起唇角,黑眸在夜色中仿佛也很亮,“好啊。”
回宿舍拿上洗澡的东西,何修今天比平时动作慢了点,装好东西又说想上洗手间,叶斯在屋里一边看题一边坐着等他,俩人十一点半多才磨磨蹭蹭出门。
为了配合快高考的孩子们,浴园现在开到晚上十二点,但其实大家都是回宿舍立刻飞奔洗澡,早洗完早开始下一轮的学习,所以十一点半之后基本也不会再有什么人。
叶斯就只带了毛巾和换洗衣服,洗澡的东西都蹭何修的。俩人进去在换衣间脱了衣服,叶斯抢在前面往里头走。
说起来也够扯的,喊了好几个月男朋友,也算是一起造过飞机,但每天洗澡的时候还是别扭。明面上谁都不好意思多瞅对方一眼,洗一半又都厚着脸皮找各种借口往前挪两步,透过隔板往旁边抓紧扫两眼。
叶斯走在前边,上一波洗完澡的大部队刚走,里头还热气缭绕的,他感觉自己耳根跟着飙升的湿度一起升温,嘟囔道:“咱俩今天快点啊,早洗完早回去睡觉,你今晚好好睡。”
何修在背后嗯了一声,等他拐进一个隔间,路过他走进里头那个。
“那我洗了。”何修手按在水龙头上。
叶斯嗯一声,然后旁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今天浴园的水温很高,浇在身上有点儿烫,而且怎么调都降不下来,像是被固定在一个温度上了。
叶斯只能在水底下蹦着洗,嘶嘶哈哈的,感觉自己能来一段踢踏舞。
“你烫吗?”何修在旁边敲了一下隔板。
“烫熟了要。”叶斯一边冲头发一边嘶嘶哈哈,“麻利点,今天水温抽风。”
“嗯。”何修走过来站在他背后。叶斯弓着背洗头发,泡沫混着水流下来,他闭着眼,却依然能感觉到后头站一人。
“干什么?”叶斯莫名觉得浑身寒毛往起立,下意识想躲开,但前面就是墙,后面就是何修。
“我摸摸水温。”何修说着手往他花洒底下伸了一下,“哎算了,你这个比我的还能凉点,跟我换也没用。”
叶斯心里一暖,努力忽略自己滚烫的脸蛋,“快回去洗你的吧,我马上了。”
“那你太烫了就缓一会,不着急。”何修顿了顿,“其实也没那么急着在十二点前上床。只要那时候咱俩在一起就行。”
叶斯边笑边闭眼狂搓头上的泡沫,“咱俩什么时候没在一起?都快连体婴了好吗。”
身后的人离开了,虽然没什么声音,但何修转身的那一瞬间叶斯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心里竟然还不好受了一瞬,虽然只有微弱的零点零一秒。